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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08月22日 澎湃新闻
原标题:吴铮强·寻宋︱泰安与曲阜:宋真宗文物的闹剧
吴铮强
说什么宋真宗封禅是一场闹剧,我看泰安、曲阜对宋真宗文物的折腾才是闹剧,一场赓续千年的闹剧。
一、泰山大观峰“宋摩崖”
泰安的岱宗、岱庙,曲阜的孔庙、孔府,是中国人文景观中最辉煌的篇章。到此游览就不要寻什么宋了吧,那纯粹是给自己添堵。说什么宋真宗封禅是一场闹剧,我看泰安、曲阜对宋真宗文物的折腾才是闹剧,一场赓续千年的闹剧。
泰安、曲阜两地特别适合带小儿暑假旅游。与老沈带着各自儿女登上泰山之巅那日正是小儿生日,在山顶买了刻字纪念章挂在颈脖,小儿一时兴奋无比,平时不愿拍照的他在我相机前面摆了无数POSE。
我和老沈在泰山上流连最久的是大观峰唐玄宗封禅摩崖。秦汉唐宋,行封禅礼的六位帝王无不在泰山刻石纪功。其中秦始皇刻石在宋代已成为濒危文物,后历尽劫数,现残存十字保存在岱庙。汉武帝、光武帝、唐高宗的封禅摩崖早已湮灭,唯有铭刻于大观峰的唐玄宗御制御书《纪泰山铭》至今仍然绚烂夺目。几乎完整保留这座“唐摩崖”高13米、宽5米,气势磅礴,雄壮无敌,千字铭文雍容遒劲,金泥填涂之后更是大放异彩,是泰山名胜中最显赫的景观。《纪泰山铭》的内容是向上天宣誓自己将以“慈俭谦”统治天下,祈求上天保祐李唐王朝“永保天禄,子孙其承之”……挺灵验的呀,毕竟三十年后因安史之乱仓皇逃离长安的唐玄宗能跟“慈俭谦”扯上什么关系呢?
据说唐玄宗封禅礼规模空前,但宋真宗泰山封禅才是绝唱。这个故事的前传相当戏剧化:当年在澶州,寇准一把攥着宋真宗渡过黄河,宋军士气大振,辽军闻风丧胆、仓皇求和,寇准要收复失地,宋真宗却一味退让,寇准试图力挽狂澜阻止赔款,宋真宗却借口为了苍生和平签订了丧权辱国的澶渊之盟,从此宋真宗依赖寇准为朝中支柱,君臣相得如同鱼水,不料奸臣王钦若妒火中烧、挑拨离间,说御驾亲征仍是寇准以陛下为“孤注”,澶渊之盟不过是耻辱的城下之盟,宋真宗羞愤之下罢黜寇准,并向王钦若讨教如何挽回颜面,王钦若的锦囊妙计是泰山封禅,宋真宗虽然特别不好意思,还是被王钦若伪的造天书忽悠上了泰山。
大中祥符元年(1008)十一月,怀着给上天当孙子的万分诚意,宋真宗的封禅大典顺利进行。在大观峰观赏过唐玄宗《纪泰山铭》,宋真宗少不得也要刻石纪功。宋摩崖也是御制御书,也在大观峰。今天在大观峰观赏玩唐摩崖,往左经青帝宫便到玉皇顶,而往右不远的人迹罕至处也有不少摩崖,最醒目是“德星岩”三字。没错,这里就是宋真宗的封禅摩崖,至今还保留着若干残字以及完整的篆额。篆额在“德星岩”左上方,亦以金泥填涂,全文为“登泰山谢天书述二圣功德之铭”十三字,所谓“谢天书”是指不久前曾有天书降临于泰山之麓,专家解读这是可以行封禅礼的信号,“二圣”则是南征北战勉强实现统一的宋太祖、太宗。封禅的重点是“告太平于天”,虽然澶渊之盟奠定宋辽百年和平,但宋真宗很不自信,对上天说来说去不过是感谢天感谢地感谢祖宗,颇有几分“尬聊”的味道。
今天在“宋摩崖”处早已读不到宋真宗碑铭的全文,破坏文物的不是太平天国的长毛或“文革”的红卫兵,而是明清两朝的士大夫。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代-理泰安知府翟涛与诸僚友同游泰山,自诩“德星”相聚,题写“德星岩”三字凿刻于宋摩崖之上,每字将近1米见方。清嘉庆八年(1803),泰安知县舒辂又题写诗句“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凿刻于宋摩崖之上,至此宋真宗封禅铭文基本被破坏殆尽。饱读儒家经典的士大夫为何如此亵渎前朝君主的封禅大典呢?实在有些匪夷所思,不过复刻其上的诗句“只有天在上,更无山与齐”或许提供了某种暗示——这寇准咏华山的诗无厘头地搬到泰山之上,莫非是要为寇准狠刷一把存在感?其实当年四月宋真宗诏告将“有事于泰山”之后,在陕州任官的寇准立即提交了一份报告,请求参加泰山封禅大典,宋真宗并没有拒绝。对此寇准应该感到满足,而舒辂将寇准诗刻于宋真宗铭文之上,真不知道这心思是怎么琢磨的。
庸弱如宋真宗者或许预感到泰山铭文将被人为破坏,下令做了一件由五块巨石并成的复制品立在山下岱庙中,真不愧是万全之策,可惜也没能熬过1951年。这是宋真宗文物的第一个闹剧。
二、岱庙的“宋天贶殿”及“宋壁画”
宋真宗文物的第二个闹剧,便是岱庙主殿上悬挂的那个“宋天贶殿”匾额,有些书中甚至说这是“宋真宗赵恒赐额”,这未免荒唐了。
岱庙大殿原称“峻极殿”。1928年,著名的投诚将军、时任山东省政府主席的孙良诚下令,将岱庙改建为中山公园与中山市场,“峻极殿”匾被撤换成“人民大会场”。第二年中原大战爆发,孙良诚被赶走,被战争破坏的泰山古迹及岱庙在新任省府主席韩复榘的主持下开始修复。奇怪的是,修复过程中岱庙大殿被称为“天贶殿”,出现了《岱庙天贶殿启事》一类的公文,现在高悬的“宋天贶殿”四字匾相传由时任山东商会会长的辛铸九题写。
当时刚被撤下的“峻极殿”匾不可能迅速从人们的记忆中消失,改称“宋天贶殿”肯定另有所据。修复泰山古迹的主事者是当时任职于山东赈务委员会的泰安人赵新儒。他也是一位学者,会极有兴趣在文献中考察岱庙的历史沿革,在《泰山图志》《泰山道理记》等地方文献中他将读到“峻极殿即宋之天贶殿”的记载,“宋天贶殿”匾很可能是赵新儒掉书袋的产物。
当然地方文献中误认“峻极殿”为“天贶殿”的来龙去脉,也有泰山文化学者考辨清楚。原来清嘉庆年间,泰安知府金素在岱庙众多碑铭中发现了《天贶殿碑》,他觉得挺神奇的,为此写了一篇跋试图说明该碑铭的来历,不过基本上属于个人想象:他说天贶殿碑既然立于封禅大典之后一年即大中祥符二年(1009)十一月,是天贶殿竣工之后的产物,那宋代天贶殿当然就在立碑处,不过具体位置他也弄不清楚了(“其遗址不能确指矣”)。同时代的学者王昶编了一部《金石萃编》,其中对《天贶殿碑》作了进一步的推测,说碑既然在这里,天贶殿当然也在这里,但是查不到文献,我猜猜猜,可能就是峻极殿嘛(“岂即所谓峻极殿耶”)。
所以说,专家的话有时候是听不得的。其实岱庙中的碑很多原本不属于岱庙,而是各种原因移存至此的。天贶殿碑在岱庙中众多碑铭中显得矮小、粗糙、毫不起眼,即使被告知就立在大殿前西侧碑林中也可能找不着。这里还有一通明天顺五年(1461)的《东岳泰山之神重修碑》,没错,它的背面(西向)就是《大宋天贶殿碑》。其实比泰山上的宋摩崖还算好一点吧,总算是没被磨平重刻,但也说明《天贶殿碑》是作为碑铭回收石料而运至岱庙中的,其最初当然是立在天贶殿中。天贶殿是存放天书的道观建筑,岱庙是奉祀泰山之神的宫殿,两者性质根本不同,天贶殿要是成了岱庙主殿,那意思是泰山神被废黜流放了?
天贶殿当然在别处,具体位置明代人已经不甚明了,但今天已经考辨清楚,泰安市为此还设立了遗址标牌,就在东岳大街与奈河交汇处(上河桥)的西南侧。这里有另一个古地名“醴泉”,今天也重新树了石碑。所谓“醴泉”是指一处泉水,神奇的是这泉水在大中祥符元年(1008)五月突然出现,六月,人们发现泉水边上的树梢上挂着“黄素”天书,天书上写着“皇帝崇孝育民,寿历遐岁”十个大字。此事由王钦若向宋真宗报告,宋真宗于是决定往泰山行封禅礼,并下令在泉水处盖了所亭子叫“灵液亭”,在天书降临处盖一座道观,这就是天书观,又名乾元观,主殿称天贶殿。
把岱庙主殿误认为是“宋天贶殿”还产生了一个后遗症,即把殿中壁画误认为是宋画,甚至把原画绘制时间精确到大中祥符二年(1009),并煞有其事地说壁画的内容虽然是“泰山神启跸回銮图”(泰山神出门与回府的排场),但依据的是宋真宗东巡泰山的情景。岱庙壁画虽说气势恢宏、形象生动,但比其他宋代寺观壁画逊色许多,且画中服饰、建筑多呈清代特色,说这是宋画损毁后清代的重绘基本上是遁词。
康熙十七年(1678)重修岱庙督工张所存撰《岱庙履历纪事》中明确记载壁画是当时请画工绘制,可惜文献中找不到这位画工的记载。1986年,泰安市大汶口镇史志工作者在颜谢村发现一部《全德堂刘氏族谱》。颜谢村刘氏在明末也是世家望族,后来家道中落,默默无闻。谱中记载,康熙年间,刘氏有位青年以绘画为生,“刘志学,善丹青,泰邑峻极殿壁画,即其所绘”,这刘志学就是“泰山神启跸回銮图”的作者。
虽说比不上宋代壁画,好歹这也算是个高手在民间的故事。
三、寿丘、景灵宫、万人愁碑及少昊陵
曲阜是一个神奇的地方。关于曲阜如果你只知道孔子,那可以考虑把历史重新学一遍了。曲阜还是鲁国的都城、“东方的耶路撒冷”?远远不止这些。
如果中国的历史有5000年,那么曲阜或许可以自诩为前面2500年中华文明的中心。因为据说,人文始祖黄帝轩辕氏就出生在曲阜,黄帝有个儿子玄嚣,玄嚣据说也就是少昊,少昊死后又葬在曲阜。这些说法好像不太靠谱,但唐宋以后的人愿意相信啊。今天看来比较靠谱的是,曲阜这一带是中华远古两大部族集团之一东夷族的老巢。商王朝经常迁都,有人甚至怀疑商是游牧民族,其中有一段时间就把都城迁到了“奄”这个地方,奄就是曲阜。奄也是国名,商王迁走后,曲阜这一带便是东夷族建立的一个独立国家(部族)。武王伐纣后原本以为万事大吉,想回老家陕西当他的天下霸主,结果奄就策动商纣王的儿子与周武王兄弟联合东夷族群发动叛乱,害得武王派出他的四弟周公旦率领周族几乎全部精锐,经过三年征伐,终于从陕西打到山东,彻底消灭了奄国(残部逃亡至淮河流域)。消灭奄国让周公的征服欲得到了极大的满足,曲阜成了周公的封地,奄国废墟上建立起来的鲁国就是周族在东方建立的最受倚赖的殖民地。
宋真宗虽然平庸软弱,信仰也不纯洁,但他还挺有文化的,泰山封禅之后巡幸曲阜,要做的可不只是祭祀孔庙,他还下令重修早已荒废的周公庙。宋真宗不但有文化,还接地气。泰山封禅这个事情,主要是宣扬皇帝是上天的儿子。可是群众的觉悟还比较低,理解能力比较差,他们觉得皇帝虽然跟凡人有很大的差别,但总是哺乳动物的一种,他们的祖先也应该属于同一物种,一片蓝莹莹、时而刮风下雨的上天怎么可能诞下皇帝这种儿孙来呢?再说了总不能祖孙好几代的皇帝,都只认上天这一个爹吧……其实宋真宗觉得群众的逻辑很严密,所以在他封禅之后回到开封,便与宰相王旦、王钦若等人反复钻研,并通过做梦等严密的论证方式,最终确认赵宋皇室的祖先其实不是上天,而是天上一位叫做九天司命上卿保生天尊的神仙,他是“人皇”九兄弟中的一位,在漫长的人类历史上有过几次下凡到人间,第一次……忘了,第二次下凡就是轩辕氏黄帝,在电闪雷鸣中投胎于寿丘的一位妇人,第三次下凡是在一百年前的后唐,就成了他们赵家人的祖先,名叫赵玄朗(意外吧,就是武财神赵公元帅,骑黑老虎的)。
这回弄清楚了,黄帝其实是赵宋神仙祖先的一个凡身嘛,那就在他的出生地建起祠庙来奉祀吧。书上说寿丘就在曲阜东北六里,于是宋真宗下令在这里用砖石砌了一座“中国的金字塔”,这座称为“寿丘”的“中国金字塔”今天仍能在曲阜的少昊陵景区看到。当然奉祀的重点不是黄帝而是自己的祖先赵玄朗,为此宋真宗不但在寿丘建了一座宏伟的景灵宫(太极观),还索性将曲阜县改名为仙源县。比起做天子,其实宋真宗更愿意当一回神仙的后代。
今天的曲阜不但有“寿丘”(中国金字塔),还有仙源县故城及景灵宫遗址。景灵宫遗址保护区内最引人注目的当然是所谓的“万人愁碑”。景灵宫毁于战火固然不可避免,“万人愁碑”被砸烂推倒则是另一个闹剧了。据说宋真宗景灵宫建成之后,至宋徽宗宣和年间又立五通巨碑。碑高将近16米,相当于6层楼房,站在碑下留影,人高不及赑屃的下巴处。号称中国最高的这些巨碑尚来不及刻字,金军铁骑已经攻下开封,现在重新扶立的二通巨碑中,有一通下段有横排“庆寿”两巨字,据说是明人费宏的手笔。难以理解的是这些巨碑为何被砸碎推倒呢?这也不是红卫兵干的,地方志记载,破坏文物的是乾隆十三年(1748)东巡时某些“大吏”的杰作。乾隆固然以破坏文物而闻名,但一般是品位恶俗、附庸风雅造成的悲剧,“仆而碎之”这种红卫兵行径就非常令人费解了,清朝皇帝跟这些碑有什么血海深仇吗?
最诡异的还不是这些巨碑,而是寿丘这一带现在主要是作为“少昊陵”景区而存在。这里出现“少昊陵”应该是宋代以后的事情了,因为那以后书上才出现“少昊葬云阳”而“云阳”在“曲阜”的记载,而且明代以后文献才有“少昊陵”的记载,具体来历不得而知,只是很怪异地与黄帝的“寿丘”挤在一起。
古书翻得多了,有时会看出一些异样的东西来,就像鲁迅“翻开历史一查”那样。关于“万人愁碑”来历,书上的记载五花八门,除了说是宋徽宗立的,也有说宋真宗立的、宋仁宗立的,奇就奇在还有人说是金人所立。认为金人立碑的理由是他们冒认“少昊金天氏”为自己的祖先,“黄帝轩辕氏”与“少昊金天氏”都属于三皇或五帝系统,宋与金分别追述黄帝与少昊作为自己的先祖,然后宋真宗在曲阜建起的黄帝寿丘及景灵宫被金人毁了,然后少昊陵出现了,然后曾经自称“后金”的满清皇帝巡幸曲阜时,把宋帝在景灵宫树立的巨碑给毁了……莫非这里发生的是一场汉族与女真的祖先争夺战?真是细思极恐。
四、孔庙、周公庙、碧霞祠
宋真宗东封泰山、巡幸曲阜,结果封禅摩崖毁了,天贶殿毁了,景灵宫也毁了,真是一位老实不受待见的皇帝啊。儒生们写的史书对宋真宗可谓极度小丑化,这是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呢?是不是因为宋真宗崇奉道教,儒生们为了维护儒家信仰所以丑化宋真宗呢?这在信仰战争中固然常见,但儒生这样对待宋真宗有失公平,就算宋真宗重修的曲阜周公庙没什么人气,但儒生信仰的祖庭、曲阜最宝贝的孔庙也是宋真宗修的啊!
对照一下历代孔庙的平面图,不难发现今天孔庙的主体建筑在宋代已经完整出现,后世增建的不过是从棂星门至同文门多道牌坊而已,而在唐代孔庙还是单进的庭院。其中奎文阁原名御书楼,始建于宋真宗天禧年间(1017-1021),最早用物收藏宋太宗御书。主殿原在今杏坛,天禧年间移建于今址,原名“文宣王殿”,宋徽宗政和年间(1111-1118)改为“大成殿”。寝殿是孔子夫人丌官氏的专祠,也增修于天禧年间。东路建筑中诗礼堂原为孔子故宅,是宋真宗拜谒孔庙时的驻跸之所,此后诏令供孔氏族人祭祀时斋居,明代改为诗礼堂,崇圣祠则是宋代的斋堂。西路建筑也是宋真宗时开始增建,用于祭祀孔子父母,当时就有启圣门、毓圣侯殿(祀尼山山神,后重建为金丝堂)、齐国公殿(今启圣祠,祀孔子父亲叔梁纥)、鲁国太夫人殿(今启圣寝殿,祀孔子母亲颜徵在)、五贤堂(祀孟子、荀子、扬雄、王通、韩愈五人)等。
孔庙当然是2015年暑假亲子游的重头戏,我留意寻访的宋真宗遗迹却无从跟小儿讲解。熟读史书的儒生们固然清楚宋真宗为孔庙做过的一切,但这并不妨碍他们有意遗忘这位显得滑稽的帝王,毕竟孔子才是这里的主角。
这么说起来,宋真宗1008年山东之行,真的是轰轰烈烈地来,却留不下任何痕迹吗?怎么可能呢,儒生不待见,但群众很欢迎宋真宗某些接地气的迷信活动啊,比如说泰山女神碧霞元君,不就是宋真宗一手创造的吗?碧霞元君是与妈祖齐名的北方女神,其前身是泰山玉女。泰山玉女的说法汉代已经出现,宋初泰山太平顶已有玉女池,但泉水从来都是“壅而浊”。宋真宗打算泰山封禅,王钦若先行做了很多准备工作,发现这玉女池应该整治一番,派了一些工徒打算施工,不料泉水突然变得丰盈清澈,喝起来还有点甜。王钦若向宋真宗报告此事,还说玉女池边有玉女像,只是已经毁损严重,宋真宗立即诏令以玉石重塑,登山时更是亲临观赏,并指示为玉女像设神龛,令王钦若致祭,并命人撰写《玉女像记》。最迟至宋仁宗时期,泰山玉女便有了自己的祠庙,此后泰山玉女信仰不断发展,元代时有道士将玉女祠改造为昭真祠,并有了一个道教称号“玉女大仙”。明代泰山玉女信仰虽然遭到士大夫的压制,但还是在民间蓬勃发展起来,道教又将泰山玉女改造成碧霞元君,让她成为泰山神的附庸,终于获得了朝廷的认可,民间更是普遍欢迎。
虽然儒生们总是嘲笑宋真宗,群众们崇拜着碧霞元君却不知道宋真宗是谁,但宋真宗还是在泰安、曲阜两地留下了深刻的烙印。奇怪的是,人们似乎更愿意对有才华的亡国之君抱有同情心,比如唐玄宗、宋徽宗,面对宋真宗这样庸弱却能开创太平之世的君主却总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优越感。简直了,我都想用《麦田里的守望者》那烂大街的名言为宋真宗翻案,人家这叫“为某种事业卑贱地活着”,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