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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裴元博
原标题:从一金一铜文字纹饰大体相同的两块符牌谈契丹文文物的真假鉴定
最近一位藏友先后发来一铜一金两块文字纹饰大体相同的契丹文符牌,让我译释并鉴别它们的真伪。两牌形状均为上下圆角长方形,上出郭为两螭龙相向张口而立,两口合为穿孔。边栏内均阳铸三行契丹小字。光背金牌牌文汉译为“(右)‘上京通判徙’;(中)‘黄龙府府尹’;(左)‘中京同知改’”(见图1、2、)。铜牌牌文与金牌文大体相同,只是左行“中京同知改”中有两个错别字,并在牌背画蛇添足地阳镌了一个汉字“令”(见图3、4、)。
中 黄 上 ? 黄 上
京 龙 京 京 龙 京
同 府 通 同 府 通
知 府 判 ? 府 判
改 尹 徙 改 尹 徙
(左) (中) (右) (左) (中) (右)
金牌 铜牌
译文全文为:“(由)辽‘上京通判’升为‘黄龙府府尹’(后)改任‘同知中京留守事’”。
通过两牌契丹文的对比,两牌的真假立现。符牌,作为朝廷的权力象征,它是不允许牌文有任何歧义的。墓志铭,哀册文,器物铭文,都可能并允许有错必改。唯独符牌、印玺不允许有错别字,将圣意歧解。金牌文字清晰准确,官称、动词表达无误,应是当时契丹人写的契丹文真符牌。反观铜牌,锈无层次,包浆昏暗。纹饰形制虽摹仿形似,但了无生气。牌文左侧文字五个字竟写错两个。更可笑的是造假者不懂文意,把记某官员履历的祭祀牌当作朝廷军队传达命令的“令牌”,自作聪明地在牌背加镌了个画蛇添足的汉字“令”字。种种低劣笨拙的“马脚”,足证铜记某官员履历的祭祀牌是仿金牌而作的低档假货。
官员履历的祭祀牌是特铸陪葬祭祀牌,比较少见。该牌材质用金质,说明牌主人最后官职必为三品以上。牌文恰恰证明了这一点。牌文记录了死者曾任的三个最主要官职:1、“上京通判”[上京(首都)留守(首都军区司令兼市长)的属官。为加强控制地方而置于六府(五京五府加黄龙府),辅佐府尹处理政务的官员,凡兵民、钱谷、户口、赋役、狱讼等州府公事,须通判连署方能生效,并有监察官吏之权,号称“监府”。分掌粮运、水利、屯田、牧马等事务。品级不高(从八品至正六品)权力很大(可直接向皇帝汇报当地一切官员情况)多为皇帝亲自任命。]
2、“黄龙府府尹”。[黄龙府,是辽国为了管制辽国东北方向,国内外各部族和属国而特别在五京五府外设立的一个府。辖五州三县:益州(观察使州),和威、清、雍、安远四个(刺史州);黄龙县、迁民县、永平县。“黄龙府府尹”为当地最高行政长官。品级,正三品。]
3、“中京同知”。全称“同知中京留守事”。[辽中京大定府位于今内蒙古赤峰市宁城县天义镇铁匠营子乡和大明镇之间的老哈河北岸,始建于辽统和二十五年(公元1007年)。中京是辽最大的陪都,辽代帝王常驻在这里,接待宋朝,朝鲜等的使臣(辽史39卷志第九“大同驿以待宋使,朝天馆待新罗使,来宾馆待夏使。”]即“副中京留守”,(中京地区副最高军政长官。)品级亦为正三品。
三个官职之间的关系,牌文用了两个动词来表述。用一个“徙”字,表明此人是从最底层官员中一路升迁至“黄龙府府尹”使相一级“高干”的。用一个“改”字,将其从边塞平调至中央终老的经历,表达得简单明了。此人仕途终止于“副中京留守”,其死亡时间必在辽统和二十五年(公元1007年)以后。据推测其应是辽圣宗至辽兴宗时人物。
从此真假符牌的鉴定过程,可清楚看到当前少数民族文字文物领域造假之风是多么猖獗。金银铜文物中少数民族文字假文物竟达七成以上。其中西夏文、契丹文假东西最多。造假者欺负广大藏友多不识这些文字,肆意仿造臆造,凭空杜撰了许多谁也不认识的文字,当成西夏文、契丹文、八思巴文文物去蒙骗收藏爱好者。
如何拒绝这些少数民族文字赝品呢?一是不收购自己不懂不认识的文物;二是别想在这个领城中“拣漏”;三是不是精品、不是贵金属制品、不是大收藏家的藏品不动心,不购买。不要听所谓专家(体制内外所有专家,包括笔者本人)的译释鉴定,因为当今世界上根本不存在既熟练掌握各种少数民族文字,又能精准鉴定各种文物的人物。放眼中国,凡吹嘘自己是某种文字的权威,他在某种文字文物鉴定上必定是个“黄口小儿”。
少数民族文字文物的译释鉴定是一项多学科综合工程。所谓“鉴定文物功夫在物外”就是这个道理。象鉴定本文符牌,如不真懂契丹文,不知道契丹文的多形一音,多字一义,你就不会认识牌文上“中京”的“中”字,“同知”的“知”字另类写法的对错。如不懂辽代官制,就不会知道“通判”、“府尹”、“同知”三个官职的大小及其关系,就会对一牌三官现象产生怀疑。如不懂辽礼制,就不会知道符牌的用途用法。如不懂古汉语动词使用特点,就不会了解“徙”、“改”二字,在牌文中的关键作用。如不懂辽五京建设史,你就不会知道此符牌大致铸造的时间……。
总知,少数民族文字好学好认,只要弄几本辞典字典,死记硬背,就会认识大部分常用字。但要想用它破译文物上的少数民族文字,肯定比登天还难。就拿最简单的契丹文钱币的破译释读,据称已译释达上千种。可译释无误的有多少?笔者愚钝,感到只有一半多一点而已。不是译者没译出字音,而是他们不了解契丹语法,不懂得少数民族钱文读序,不知道每个契丹文并不固定对应某个汉字或某个中原古韵,不知道古汉语组词规律。译出的东西与原文义相差十万八千里。更有些人往往自作聪明,擅自改变原文的音义,结果译释成了造假。最不该的是某些译者根本不辨所译文物真假,肆无忌惮地公开为假少数民族文字文物进行所谓的译释考证,影响极坏流毒极广。
少数民族文字文物译释鉴定是收藏领城的一道难关,不攻破这道关,中国文物就不完整;中国历史就有亏欠;五千年文明就有断层。我们就对不起中华民族的列祖列宗,枉作一回炎黄子孙。盼年轻的朋友们早日挑起这副重担,攻坚克难,把少数民族文字文物译释鉴定工作做好,以报效国家,报答民族的所有先人。
泉痴山人裴元博2019.1.22日于京东沉疴康复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