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者山旭、特约撰稿徐妍/北京报道
对于黄金价值的认知,显示了转轨国家人们的疑惑与不解
孙晓东还记得当初买金币的情形:正是2月底物价飞涨的时候,股市和基金又跌得不像样子。他托了朋友终于买到“奥运第一组”。回到办公室说起来,同事们都一脸羡慕。
然后这组金银币的市价就一路下跌,从2.2万元一直到1.7万元,“7月份挺了一段时间。奥运后我去问,嘿,1.5万了。”
“那时候市场里几百个摊位都在做奥运金银币,少的一天几套，多的几百套,流水大的没法估计。”在北京最大的收藏品交易地马甸万家邮票卡市场,有着10多年收藏经验的管理员告诉记者,从来没有哪个题材的金银币像奥运金银币这样疯狂。
过去在马甸万家邮票卡市场,当某个题材成为热点的时候,最多只有三四成摊位在经营,而且行情一般也就持续几个月。但是现在即便奥运会已结束近一个月,仍有超过六成的贵金属摊位在做奥运题材。
但是奥运题材产品在不可避免地下跌。目前除2006年发行的第一组奥运金银币仍稳定在1.3万元以上,2007年、2008年发行的第二组、第三组纪念币均已跌破万元。而就是在半年前,第一组的价格曾达到2.6万元,走势最弱的第三组也一度飙升到1.6万元。
“现在个人投资收藏的买家越来越少,都是倒腾的人在交易,几十套上百套地买卖。”这位管理员摇了摇头说,市场风险也就更大了。
2007年下半年开始的这轮黄金(198,1.76,0.90%,吧)牛市因为飞涨的CPI而显得更具“实用价值”,在8月份之前,CPI同比涨幅已经连续13个月超过5%。
看起来,购买黄金是比股市、基金更为安全的选择。但事实显然并非如此。
典当行的动作
中秋节过后,北京各大典当行就成了礼品的集散地,同时也是各种贵重物品重新衡量价值的检验所。
然而就在9月16日,典当行纷纷下调黄金制品抵押价至每克150元,这一价格同8月初每克200元的抵押价相比,已经缩水25%。
“从9月开始我们就按160元来收黄金。”北京金保典当行有限责任公司副总经理胡波告诉本刊记者,在一个月内,金价的大幅走低让典当业始料未及。他说,剧烈降价的黄金让典当行受到不小损失。因为才1个多月时间,大部分黄金绝当品当初都是以每克200元的价格收购的。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典当经营者说,他已经要求员工尽量少收黄金当品,“能不收就不收。我们这个行业就看中价值,综合市场的情况看,黄金在短期内可能波动,但在相当长的时间内肯定会走下坡路。”
胡波说,如果认定抵押期中黄金有继续贬值的风险,典当行的下调幅度就会比金店更大。或者说,典当行对金价下跌的预期决定了下调的幅度。
典当行的动作并不是孤立的。在北京最大的黄金卖场菜市口百货商场,7月底推出了“动态金价显示牌”的定价模式,以应对剧烈波动的黄金价格。8月中旬,菜百、国华、工美北京三大金店曾在一周内多次下调黄金、铂金价格,其中菜百足金累计下调17元,到9月11日周大福、周生生等首饰商下调了千足金饰品价格的时候,市场平均价位已降至一年前水平。
换句话说,一年来购买黄金(198,1.67,0.85%,吧)、金饰品的人们都“赔”了。
贬值的黄金
其实,在市场经济国家,以黄金为代表的贵金属从来都不是长期投资的最佳选择。上一轮国际现货金价暴涨是在1980年达到每盎司850美元。如果一位美国公民28年来一直把金条锁在保险箱中,那么他到去年下半年才有机会以收购价卖出这些黄金。最近这轮长达10年黄金牛市是1998年从300美元开始启动的。
虽然从1980年到2000年间美国成功摆脱了通胀的阴影,但平均年通胀率仍在5%。毫无疑问,保存了28年的黄金肯定因此贬值。即使在2008年3月的历史高点1032.55美元卖出这些黄金,仍然不能弥补通胀带来的损失。
在黄金以外,从1980年到2000年间美国股票型基金的年均收益率约为12%。而作为经济标杆的标准普尔500指数的指标股在28年间增长率超过了12%,
这相当于1980年的100美元股票已涨到了1800美元。
黄金长期持有保值的说法在历史数据面前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笑话。特别是在一轮超级牛市接近尾声的情况下,任何入市者都将被长期套牢。即使9月下旬800美元的相对低点,也是28年来的相对高点。
如果放在最近10年来看,仍是可望而不可即的。
雷曼兄弟公司宣布倒闭后,“黄金避风港”成为商家的主要卖点。
的确,2008年5月开始美国的消费者价格指数增幅就不断创出新高,7月更是以5.6%创下1991年1月以来的最高水平。
但在1981年,虽然美国的CPI达到10%以上,黄金价格仍从1980年的高点一路下滑。此后无论是90年代初经济衰退、东南亚金融危机、2000年新经济危机乃至“911”,国际金价一直在300美元以下徘徊。
其实从1973年布雷顿森林体系崩溃后,黄金摆脱与美元挂钩的限制,金价才开始真正体现黄金货币和商品属性的均衡影响。这对于中国这个新兴的黄金投资市场显然具有现实意义。
几千年以来,黄金收藏一直是人们公认的最佳保值与避险方式。然而在中国,经济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自由,社会财富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巨大。一根“小黄鱼”的价值已经与外国经济学家的观点相似:可以换一套西服,而不再是一套房子。
虽然禁止个人收藏黄金的《金银管理条例》还未废止,但是目前国内现货黄金和期货黄金基本与国际接轨。特别在走势波动上,已与外盘完全一致。
在这种情况下,普通人对刚刚结束了统购统销的中国黄金市场的认识,显然也应该发生转变。
扭曲的价值
按照中国老百姓的传统看法,金子少了就值钱,多了自然贬值。
然而在改革开放30年后的中国,黄金市场的供求关系已非中国人所能决定。
以2008年第一季度为例,虽然中国的黄金需求量增长了15%,全球黄金需求较上年同期却减少了16%。
在世界最大的黄金消费地印度,独特的消费习惯造成了现货黄金价格的波动:如果消费者觉得价格太贵,全身都需要佩带金饰品的人们竟然可以不买一克黄金。而在中国,由于物价等种种因素,人们更愿意在牛市中购买价格节节攀升的黄金。
在北京菜市口百货商场,截至7月份黄金销售达到24亿元,已经超过了2007年全年23.8亿元的总额。其中主力产品就是各式金条。
与金币相比,金条一直被认为更加保值。然而在市场炒作下,其价格也已经充满水分。
其实对于一般人来讲,几乎无法买到“白板”金条。金店里的各式金条都带有主题花纹,并以高出现货黄金的价格出售。
这样人们只有两种选择:要么金条到手就出现一定贬值,因为在回收时一般都按照现货金价计量;如果想避免这种损失,就要找“升值”空间大的题材购买。这决定了大多数购买行为从一开始就是一种投机。
第一组“北京奥运金”发行价是每克135元,几经沉浮后目前达到650元。而彩色北京奥运金第四组金条2008年初上市的发行时,售价在每克220元,后来一度达到280元。8月后金市大跌,其价格也跌至每克250元以下。
菜百的一位业务经理虽然强调奥运题材藏品具备相当的收藏价值和增值潜力,但也表示对于已经被炒到高价的奥运贵金属收藏品,不宜追高。
价格高涨其实并不能在大型金店实现。马甸万家邮票卡市场这样的地方才是实物黄金变现的真正场所。
“现在完全变味了,不是来淘换东西,变成了大家都在赌走势倒差价。”北京马甸万家邮票卡市场的管理员显然对市场的变化充满担忧。在他看来,黄金藏品价格越来越高,但大部分藏品又没有到收藏者手中,“实际上被爆炒的奥运藏品只是在商贩炒家手里来回倒卖。谁都想捞着,谁都不想接最后一棒”。
其他人如果想进入这个市场投资、获利,往往会一脚踩进或深或浅的水分里。“一旦热度退了,别说是降价,估计全部要打折卖了”。他告诉记者,奥运行情是一个转折点。前几年逛市场的至少还有近一半是真正的藏家,但是现在都是大批买卖的商贩在互相倒价,购买力很强的商贩几乎垄断了市场货源。
就这样,最后一个可能实现黄金本身价值的场所也被投机资金所占领。至于利用黄金保值抵抗CPI上涨的说法,就几乎无法实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