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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现代意义的文人雅集。
在素有中国收藏“半壁江山”的上海,2008华人收藏家大会昨天在上海国际会议中心开幕。就像收藏的门类繁多复杂,每一个收藏家背后也都有一个不一样的故事,有的收藏家因家学渊源与收藏自小结缘,有的收藏家仅仅因为偶然与心头所好电光火石般的相遇入门收藏,欲罢不能。知名收藏家张宗宪昨天为“收藏家”三字下的定义是:“收藏一件东西三天五天,那不是收藏家;收藏二十年三十年,一辈子不卖,死后子孙若不要就捐给博物馆,那才是真正的收藏家。收藏家不以收藏为生。”
马未都
丁绍光
李大鸣
王雁南
一位观众在上海博物馆品赏古代文物展早报资料张栋
上海2008华人收藏家大会的主题为“收藏——感知文明怡养情致”,大会以推动华人收藏文化研究为目的,提倡健康的收藏理念,提升收藏者的个人修养。会议以华人收藏家为主体,同时吸引艺术家、艺术经纪人等600多人到场,大会主题论坛和专题论坛邀请了国内外知名学者、收藏家、鉴赏家,学者余秋雨、画家丁绍光、收藏家马未都、嘉德拍卖公司王雁南、台湾知名收藏家洪三雄、香港古陶瓷收藏家李大鸣、上海博物馆馆长陈燮君等近30人就自己所研究的领域发表了演讲。
举办上海2008华人收藏家大会,目的是为海内外华人收藏家提供交流的平台,推动收藏文化研究和中华文化传播。大会组委会还采访编辑了三本大会文献,分别为《收藏文化研究》、《收藏理论研究》、《大会采访录》。
余秋雨:中国文化精神与收藏有差距
余秋雨在昨天的主题演讲中从中国文化与收藏家的关系进行了阐述。他认为,中国文化的主流精神是一种非物态化的形式,和收藏的距离比较大,“华人一直有非物态化的追求,比如会提出‘大象无形’、‘五色令人目盲’、‘玩物丧志’等概念。”他认为,中国文化因此出现了比较严重的偏差,这种偏差就是非物态形式的一种追求,所以中国的收藏家比较辛苦,“比如宋代李清照夫妇,由于收藏却导致一系列悲剧性事件的发生。”
“在我看来收藏家在中国文化演变过程当中修补中国的文化,我们特别想感谢这些人。”余秋雨表示,私人收藏是一种社会存在,是一种高尚的游戏,有很多人参加,造成的结果可能比国家博物馆展出还重要。
余秋雨表示当下要百倍重视文化的非物态形式和感情形式,而不要像过去只重视文体的叙述与抽象概念。余秋雨还认为目前华人私人收藏也存在问题,特别是民间收藏近年十分火热,但理论水平太差。
丁绍光的发言从后全球化时代谈论中华民族文化的复兴,他认为,中国艺术正处于大转变的时期,中国现在是出现自己的当代艺术家的时候了,“我这里强调的是中国当代艺术而不是西方现代艺术的‘中国制造’。艺术家应该在创作的过程中把民族性和现代性这两个关系处理好,保持中华民族文化的个性;收藏家也应肩负着文化走向的责任,是真正爱好艺术,支持文化发展,而不只是把收藏当作增值手段。希望收藏家、艺术家、画商、评论家,一起为中国艺术的发展起到好的引导作用。”
丁绍光对于当代艺术领域内的无所不为依然持保留态度,对于曾经喧嚣尘上的激浪派的激进也并不看好,“华人收藏家在纽约几乎没有,人人都在忙着怎样赚钱,收藏对他们来说好像炒股票。”
马未都:收藏是给千年文明一个坐标
收藏家马未都自从在央视《百家讲坛》开讲之后,成为收藏界的一张名嘴。昨天的会议上,讲到北京城墙拆除得只剩一段断壁残垣时,他依然容易激动,他认为,收藏的目的是为了给千年的文明以一个坐标,中华民族是一个胸怀博大的民族,非常容易接受外来文化。而像民族的独有的文化例如玉石文化已经深入国人的生活。
“一次去做足底按摩,一个服务员很意外地让我鉴定她在刚买的一块玉。虽然这块玉是旧玉的可能性不大,但却是她花了3000元买的。”马未都表示,此事对他的震撼远远超出了一个拍卖世界纪录的诞生,因为这就是他一直强调的文化的宗旨,收藏文化的宗旨就是“感知文明,怡养情致”,“当收藏已经到达基层的时候,‘怡养情致’才能真正体现。”他认为,如果不记住历史,无论有多少收藏家的力量都不足以保护文化,历史就一定会重演,“现今的生活与晚明时期非常相似,物质满足后开始追求精神生活,填满难以填满的精神欲望,但今天的收藏热更民间化。收藏的目的是教育而非聚财,伴随终身的乐趣一定是文化带来的。”
上海博物馆馆长陈燮君就中华文物传承中的海外民间收藏、上海博物馆的海内外华人贡献等进行了发言。他表示,上博具有等级藏品12余万件、参考品80多万件,这些收藏品的九成以上是1949年以后从民间征集的,其中很重要的部分是海内外收藏家及其后裔所捐赠。上海博物馆从中深切感悟到海内外收藏家对中国文物和祖国的眷爱之心,更感悟着传承中国文化与弘扬民族精神的职责。
话题
“现在几乎没有真正的收藏家”
张宗宪(右一)与杨澜对话图片除署名外均为早报记者高剑平
知名大收藏家张伯驹历经艰辛购得西晋陆机《平复帖》、隋代展子虔的《游春图》卷、唐代李白《上阳台帖》等国宝最后悉数捐给国家的故事人所共知,他有一句名言:“予之烟云过眼,所获已多。故予所收蓄,不必终予身为予有,但使永存吾土,世传有绪,是则予为是录之所愿也。”
对比这样的大收藏家,在昨天的上海2008华人收藏家大会“杨澜与收藏家对话会”上,作为世界文物拍卖收藏界的知名人士,张宗宪回答提问时出语惊人:“现在几乎没有一个真正的收藏家!”张宗宪被称为中国艺术拍卖界的“NO.1”,作为世界上举足轻重的中国艺术品收藏家及古董商,他的话也引起了与会藏家的热议。
“很多藏家就像生意人”
张宗宪说,收藏家绝不是三天五天的收藏,真正的收藏家至少收藏20年、30年,甚至一辈子,并且最后捐给博物馆或相关学术机构,这样才能算真正的收藏家,“如果要算真正的收藏家,从前的比如张伯驹,现在的台湾有几个,香港有一两个,至于我,只能说是一般。”张宗宪认为,现在的很多收藏家几乎都是在做生意,有的今天买了,过了些日子,就又放到别的拍卖行卖了,就是投机——收藏只能是投资,一买就得放上几十年,好的收藏家,首先要有这方面的兴趣,肯学,还要多看、多听、多买,所收藏品要“真、精、新”(“新”是品相好,不要破),而不要“新加坡”——即新的、假的、破的。
对于现在的赝品泛滥,张宗宪认为与收藏界的投机不无关系:“现在市面真的东西太少,一本拍卖图录寄来,我看不出几件是真的,偶尔的几件真货,也不是用来卖的,而是借来摆摆风头、吸引眼球的。”
台湾知名收藏家蔡一鸣认为,很多收藏家尤其是入了迷的收藏家,其心态往往是“占有”,有一种认真与非要不可的态度,这其实有些病态,“包括我自己也有这种心态,这样的心态其实很不好,真正的好的态度是买得到就买,买不到就一笑置之。”
知名收藏家马未都认为,收藏其实是一种终端消费,必须建立一个健康的收藏观,绝大多数人想以收藏来赚钱,这是有问题的,“因为那时你的判断可能出现错误,这和股票市场是一个道理。”
须花精力学习中国文化
在文物鉴定家赵榆看来,内地的收藏家确实存在着很多的投机成分,现在收藏家应该花更大的精力去学习中国文化与历史,“现在大陆书画收藏家有,陶瓷收藏家有,青铜收藏家却欠缺。为什么呢?这个文化更深。而碑帖的收藏家,现在几乎都找不到。我觉得一个真正的收藏家,应该有经济实力的收藏支撑,应该有很精彩的自己收藏的门类,这个门类应该成为一个系统。”据赵榆介绍,早在1980年代前后,香港就形成了两个收藏家集体,一个是敏求精舍,一个求知雅集,这些集体的收藏家买到什么好东西就送到这个会所摆上,谁的朋友来了,到那去看,这种沙龙式的收藏的集体,内地到现在也没有形成。
业内人士认为,之所以现在内地难以出现真正的收藏家,这与长期左的思潮及其导致的“文革”,破坏了原有的艺术品收藏生态,“抄家”、“破四旧”毁灭了多少历代艺术珍品、冲击了多少收藏家,仅沪上像庞元济、钱镜塘、吴湖帆这样的大家悉数凋零,而经济快速发展后,楼市、股市和艺(术品)市的利益博弈,致使进入艺术市场者将投资的目标远远高置于鉴赏的目标之上,扭转这种大背景之下的不利因素无疑并非一日之功。
文物鉴定家杨休则认为,收藏界过去是师傅带徒弟,真正的收藏需要讲究诚信、上规模,并且能够超越前人,这其中,寻找一个好的“参考”与老师也十分重要。
“真收藏家”并非一蹴而就
一位文化专家认为,“真正收藏家”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它的形成要有一个过程。极左思潮破坏了原有的文化生态,如今的扶本正源、休养生息,是件极其耗费工夫的事情。其次,现在蜂拥而起的艺术市场缺乏一个培育、渐进的必要阶段。很多买家与艺术市场仿佛在“先结婚、后恋爱”,其收藏观念和相关知识、鉴定能力都在慢慢地培养、形成之中。尽管扭转这些不利因素需要时日,却不能就此断言,那些初涉艺市的人中,不会有从收藏活动中,受到艺术陶冶和吸引,终于成为以收藏寄乐的真正收藏家。
美术史专家李维琨对于“真正的收藏家”的出现充满乐观,他表示,这种乐观是建立在两种信仰之上:一是相信市场的力量,一是相信艺术、尤其是传统中国艺术精神的力量。随着人们日益提高的物质生活水平和精神文化水平,一度淡出日常视野的艺术鉴藏活动必将随着社会发展而普及。人们在与艺术品亲密接触的过程中,逐渐培养了兴趣,陶冶了情操。当然,他投入艺术品收藏的时候,仍然会根据自己的经济实力出发,是量入为出的,与以往不同的,只是愈来愈把它的艺术价值置于自己收藏的首要地位,日益充实自身对于艺术藏品的文化附加值的认识。他认为,一个全心逐利的生意人永远不会成为受人敬重的艺术收藏家。因为在艺术市场里,那仅仅还只是一些缺乏精神追求而被贬为“经济动物”的人而已。
专访
“由我得之,由我遣之”
“京城第一大玩家”王世襄先生访谈
现年九十多岁的王世襄常被人们称为“京城第一大玩家”,他曾任清理战时文物损失委员会平津区助理代表、故宫博物院陈列部主任,现任国家文物鉴定委员会委员。他对工艺美术史及家具、古代漆器和竹刻等,均有深刻研究和独到见解,其专著有《髹饰录解说》和《明式家具珍赏》等。上海2008华人收藏家大会组委会在会前对老人进行了访谈。
问:您收藏的家具如今都在上海博物馆,有“舍不得”的心情吗?
王世襄:没有。只要我对它进行过研究,获得了知识,归宿得当,能起作用,我不但舍得,而且会很高兴。当时,香港朋友庄先生和我商量,想要买我的家具之后捐赠给上博。于是,我提出了条件:你买我的家具必须全部给上博,自己一件也不能留。如同意,连收在《明式家具珍赏》的家具我一件也不留,全部出让。而且不讲价钱,你给多少是多少,只要够我买房迁出旧居。其实当时所得只有国际行情的十分之一,但我心安理得,认为给家具找到了一个安心的好去处。
问:您何时开始研究家具?
王世襄:1940年代初,在四川宜宾李庄,也就是在中国营造学社工作的时候,我经常阅读有关建筑的古籍,对《营造法式》和清代则例的装修及家具产生了兴趣。后来,又读到德国人艾克著的《中国花梨家具图考》。我认为中国家具中国人自己不能不研究,就暗暗立下赶超的志愿。之后四十余年,搜集与研究同步并进,除“文革”期间外,即使在极端困难的情况下也没有终止过,直到1985年出版第一部著作——《明式家具珍赏》。
问:能说说家具收藏过程中的逸事吗?
王世襄:20世纪50年代初,我在通州一个回民老太太家看到一对杌凳,非常喜欢。我要买,老太太说:“我儿子要卖20元,打鼓的只给15元,所以没卖成。”我掏出20元钱,老太太说:“价钱够也得我儿子回来办,不然他会埋怨我。”我等到天黑还不见他儿子进门,只好骑车回北京。不料两天之后在东四牌楼挂货铺门口看见打鼓的王四坐在那对杌凳上……后来花了400元才买到手,恰好是通州老太太要价的20倍。
问:为什么您爱说自己不是收藏家?
王世襄:收藏不单靠眼力、靠自己爱好,钱财对收藏也十分重要,我的家庭背景和个人经历,说明我根本不具备收藏家的条件。长物可能很珍贵,也可能只是一把破笤帚,我的长物多接近后者。这些长物,有的或许有研究价值,有的或许有欣赏价值,但未必有经济价值。所以我从来不承认自己是收藏家。
问:您如何琢磨一件东西?
王世襄:有四个步骤:一,凭直觉;二,见实物,把真实的东西拿在手里面把玩、体会,获得感性体验;三,搞清楚实物是怎么制造出来的,看清楚其机理和内部构造;四,研读相关文献。
问:您的收藏之道?
王世襄:我没有收藏书画、瓷器、玉器,更没有收藏青铜器,因经济所限,对这些都不敢问津。只是用几元或一二十元的价格,掇拾于摊肆,访寻于旧家,人舍我取,微不足道。我过去只买些人舍我取的长物,通过它们来了解传统制作工艺,辨正文物之名称;或是坐对琴案,随手抚弄以赏其妙音;或是偶尔把玩,借以获得片刻清娱。在浩劫中目睹辇载而去,当时我能坦然处之,未尝有动于衷。由此顿悟人生价值,不在据有事物,而在观察赏析,有所发现,有所会心,使之上升成为知识,有助文化研究与发展,这是我多年来坚守自珍,孜孜以求的。(石建邦 刘德媛 顾维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