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制作中的﹃万工轿﹄
吴慈讲述床屏上的吉祥文化
现在会做栲头的师傅越来越少了
镶嵌的图案体现了中西文化的交融
细致入微的人物雕刻是对师傅手艺的一项考验 (未完工)
由床、橱、桌、椅等组成的卧室家具
红木家具流派及特色
明式家具没有流派,到清朝才有苏式、广式、宁式、京式等之分。
苏式:苏式家具形成较早,在明式家具中,苏式家具占很大比重,明代苏式家具的特征,一是格调大方,素洁文雅,没有什么繁杂的雕刻、镶嵌,即便有雕刻、镶嵌也很古朴,富有传统;二是结构整体,线条流畅;三是比例尺寸合度;四是圆润,给人一种自然的美感;五是精于造材。到了清雍正、乾隆后,苏式家具逐渐失去一统天下的主导地位,不得不转向普通家具市场。为了更适应市场的需求,不得不吸取广式家具的工艺,于是便形成了清代苏式家具的面孔,人们习惯上称为“广式苏作”。
广式:自清初开始,广州通过海运进行对外贸易和文化交流,从南洋各国采购优质高档木材输入内地。当时清统治者追求一种绚丽、繁缛、豪华、富贵之气,原先的明式家具不能符合他们的口味了,于是清式家具产生了,而清代家具的主要代表便是广式家具。清代人喜欢沉穆的深暗红颜色,多选用紫色檀木,形成了特有的流派。特别是在清雍正、乾隆以后,广式家具迅速取代了原来苏式家具的地位。
宁式:也就是今天人们说的甬式。宁波地区是明清时期中国传统家具的制作中心之一,宁式家具集雕刻、镶嵌、漆作、书画于一体,形成了自己独特的装饰风格,极具地方特色。
京式:造形以广式为主,线条则以苏式为主,用料比广式小比苏式大,并渐渐融入西洋式家具的特色。 (柯 以)
“民国时期我们宁波有句顺口溜叫 ‘城外和丰纱厂,城内红木工场’,你想想,当时甬式家具的制作是多么兴盛啊。”说这话时的吴慈,仿佛依然沉浸在甬式家具的昔日辉煌中。
吴慈的爱好有点 “大”,说 “大”,不光是从收藏物的体积而论,也是从这爱好担当的责任而言。不知不觉,他收藏甬式家具已经20多年了,聚集了数百件 “宝贝”,从明代的到民国的应有尽有。他形容这20多年 “人生的旅路跌宕起伏,收藏的历程妙趣横生”。
收藏:让甬式家具展现内涵
追问吴慈这位出身草根的农民为何搞上了需要一掷千金的甬式家具收藏,恋上了宁波传统工艺中的这朵奇葩,他道出的是一个夹杂苦涩和甜蜜的原委:上世纪70年代结婚后没两个月,吴慈就跟妻子商量,现在家里欠债很多,要不,就把结婚时做的架子床卖了吧。当然,他同时又给了妻子一个承诺,一旦今后家里经济条件好转一定会买回更好的床。正是这个缘起,再加上农家子弟对木匠油然而生的亲切感,促成了吴慈在随后几十年里与甬式家具的难分难解,
吴慈说自己收藏甬式家具 “只买进,不卖出”。最艰难的时候,家里煤饼票没了,无法生火做饭;妻子患重病,医药费无处着落。但是每当知道哪里有精美的甬式家具,他就是借债也要去 “抢”回来。
甬式家具中到底藏着什么,如此吸引人呢?从工巧上来说,吴慈看到的是甬式家具的独特性。甬式家具的镶嵌技艺闻名海内外,所谓“宁波骨嵌”,其实何止骨嵌,还有象牙嵌、螺钿嵌、金属嵌、瓷嵌、石嵌、玉嵌和木嵌等。而镶嵌,只是吴慈总结的 “甬式家具十六大技艺”中的一种,此外,分别为拼攒、包圈做、透雕、玉璧工、吉子、人物纹、文字纹、仿竹、凹凸纹、剑脊线、全圆、全方、薄意雕、圆雕、金漆泥金。关于甬上工巧的 “传奇”,他喜欢讲述这样一个故事:据传民国年间,有一位奉化老太去沪探亲,正值沪上游行,有一只船鼓抬过,她乘机挤进去看,谁知被人斥责一番,她愤而返家,一气之下居然卖掉18亩良田,请本地最好的能工巧匠苦干数年,终于制造出了一只集各种工巧于一体的船鼓。当初那个上海人应该不会想到,就这样一声随口的斥责,却斥责出了一件国之瑰宝,此船鼓今陈列在奉化溪口博物馆。
再从甬式家具的文化内涵来看,每一张床、橱、桌、椅,都俨然是 “摊开的书”。
从中,吴慈看到了慈孝文化:在他的收藏品中,有一种少见的家具——— 风箱灯盏箱。民国年间普通家庭多用自制简陋的煤油灯,家中如有老人,他们年老气短,吹灯气力不足,于是就有了这种发明,即在灯箱上部安装一个小风箱,临睡熄灯,只要拉动风箱,灯即可吹灭。这完全是孝子为老年父母设置的家具。还有不少床的床屏上,雕有慈孝故事以示自省自新,最精彩的是甬式架子床中的二十四孝图。
从中,他又看到了海上丝路文化:收藏中有一张七弯架子床,在它的前屏花板上高嵌有多帆海船以及前轮高大后轮小巧的自行车等罕见的精致画面。宁波是海上丝路的始发港之一,中西文化的交融在宁波人最简单的日用家具中也留下了印记。
至于吉祥文化在甬式家具中更是无处不在:黄杨木 (小叶黄杨)质地细腻稳定,色泽金黄,是木材中的 “黄玉”、雕刻的良材。因其稀有和华贵,常被宁波工匠做成 “吉子”嵌镶在甬式家具的拼攒中,吉子的内容皆为吉祥图案,形式不拘一格;采用五种树材制成的大床,寓意 “五树 (世)其昌”;葫芦是农家庭院中常见的植物,也是吉祥物,寓意瓜瓞绵绵。在一张架子床的两道压杠边缘,工匠嵌了数百个精细入微却又大气磅礴的小葫芦。其他诸多吉祥符号,如蝙蝠 (福)、寿桃 (长寿)、佛手果(禄)、石榴 (多子)、鹿 (禄)、梅雀 (喜上眉梢)等等不一而足,充分体现了古代宁波民间工匠和百姓对幸福美好和谐生活的希冀……
藏品越多,感触也越深。吴慈觉得,任何高妙的理论如果不落脚在民间,那就是空中楼阁;任何高雅的艺术,倘不能扎根百姓,那也是无本之木。对他来说,扎根在老百姓厅堂卧室里的甬式家具,不仅是艺术、历史的
“综合读本”,更是促使他从农民到作家、鉴赏家转变的有益的 “人生读本”。
研究:为甬式家具书写 “过去”
收藏久了,肚里货也就多了;收藏久了,就爱寻根究底。吴慈常常自问,甬式家具源头在哪里?远在7000年前,宁波河姆渡先民已经创造了卯榫,发明了漆器和象牙雕件。然而,在浩瀚的典籍中能否找到记载甬式家具的最早文字和图像呢?十数年埋首,收效甚微。偶然间,民间文保专家杨古城先生向他提供了来自日本的讯息:唐咸通三年 (862年),日本真如亲王率60人代表团访问明州,在 《头陀亲王入唐略记》中,有明州人坐椅子的记载, “见其涯上,有人数十许。吃酒再脱被,坐倚子……”倚子即椅子,吴慈称这是一幅精美的唐代历史写意画,日本使者看到了宁波海关官员陪高官吃酒的情况,数十人在吃酒前将身上的披风全部脱卸,然后坐着椅子开始喝酒……这是古代宁波人 “坐椅子”的真实记载。到了五代和宋,家具已得到高度发展和定型,鄞州东钱湖绿野岙宋石椅 “石杌子”即是实物例证。明代家具尚有存世实物,明至清初,是我国家具最辉煌的时期,吴慈研究甬式家具的重点也就放在了这段时期。
他说,甬式家具源远流长,在不久的过去,甬式家具还曾拥有响亮的名头。他曾听我市文保专家许孟光先生说起,清至民国时期,湖北荆州地区士绅富户嫁囡,非要来四明地区采购红妆家具。上世纪80年代,吴慈乘长江轮到沙市码头考察采风,当地人说宁波的红妆家具多是从这个码头上船运往荆州各地的。附近的舟山更不用说了,民间广泛流传着“娶媳妇要买宁波床,买床要买七弯床”的说法。可见甬式家具在婚俗中的作用举足轻重。
但甬式家具名气为何不如苏式家具和广式家具呢?吴慈分析认为,苏、广两地,地处当时的商贸中心,家具作为商品大量流通;相比之下,近代四明地区则显得保守,宁波人的甬式家具更多是主人的文化档次和家庭经济实力的体现,它因婚姻而产生,又因奇货可居而秘藏。所以众多甬式家具成了养在深闺人不识的工巧精粹。
早在几年前,吴慈就提出了甬式家具和红帮服装是宁波地域文化两大亮点的观点,他将其总结为 “享甬式家具,穿红帮服装”。他还把多年收藏心得整理为专著 《古玩鉴别十八法》,而更多的关于甬式家具的研究,他将它们集结在即将出版的 《甬式家具》一书中。最近几年来,他一直在撰写此书,准备把自己悟到的甬式家具的海纳和深邃写出来,告诉对甬式家具已经渐渐陌生的人们: “甬式家具是宁波人的骄傲。”
传承:给甬式家具延续未来
藏品越多,研究越深,创办甬式家具博物馆的愿望,也越强烈。吴慈认为,作为宁波地域文化的杰出代表,甬式家具体现的是宁波工匠的精致工艺和独具匠心,因此它不能只留在老人的记忆中,而应该为更多人所了解。
吴慈感叹说,自己的收藏已经数不清搬过几次 “家”了,它们在鄞州区某租来的场地上临时陈列过,在庆安会馆、慈城孔庙等文保场所呆过,每搬一次就心痛一次。吴慈的家在长丰新村,也早就被各式藏品堆得满满的,像个仓库。而甬式家具最好的归属应该是给它们一个博物馆之类的 “家”。
好在,随着甬式家具价值的不断被发掘,它拥有了更多的“知音”。2002年五一期间,甲子之年回乡的冯骥才先生走进了吴慈的临时陈列室。当他坐上古朴大气的根雕“太师椅”时,哈哈大笑,像是到了家的感觉。临走,题写了“穿红帮服装,享甬式家具”的对联。
翔鹰公司的董事长周世春也是知音之一,近年来他不但自己收藏甬式家具,还准备让宁波甬式家具的收藏保护形成 “合力”。他说,甬式家具博物馆的建设即将启动,根据企业发展,不断投入一点,算是为宁波地方文化的传承尽一分力。他认为,甬式家具承载了一段宁波的历史,所以博物馆建成后,不能光有实物,对甬式家具的文化挖掘和整理迫在眉睫。
如今吴慈的部分收藏搬入了位于鄞州区东吴镇的翔鹰百美收藏馆,作为百美收藏馆的负责人,吴慈的儿子吴圣东继续从事着甬式传统家具收藏及工艺传承方面的工作。
翔鹰百美收藏馆建于三年前,面积2500多平方米,共收藏明初以来200余件甬式家具。2007年3月,翔鹰为传承甬式家具技艺,又投资建了一个工场,面积近2000平方米,请来了10余名工匠,希望把工场建成甬式传统家具技艺保护基地。
在现场,吴圣东介绍说,不用胶水、钉子全部由5000多个栲头做成的一张红木月洞式架子床,是由两位师傅花了一年多时间完成的,工巧艺术中制作最难的是拼攒,俗称栲头,缝丝严密的小巧拼攒向来是最考验工匠技艺的。因此这张架子床堪称今人手中诞生的“千工床”;另一顶“万工轿”尚未完工,它由千余张花板、五六百个人物组成,在参考传统万工轿基础上,加入了今人的创意,如雕刻内容是 “王安石治鄞”、“王应麟教三字经”、“史浩为岳飞平反”等宁波本土的历史典故。“做这个需要10多位师傅联手。然后通过制作,把甬式家具的工艺传下去,包括木工、漆工、雕工等。这项工作再不抓紧,以后这方面的人才就越来越少了,如现在会做栲头的只剩下少数红木工匠了。”吴圣东说。
传统甬式家具还有市场吗?吴慈指着一个书画柜告诉我说,你看,侧边的小柜子高而窄,可以放书画卷轴,玄妙还在门上,它用的是暗插销,要打开它,需要从中间的柜子入手,这个设置可以防止小孩子乱翻。这样的书画柜无疑在今天同样有其实用价值,而类似具有生命力的甬式家具还有不少。
昔日,甬上工匠以其特有的精致和厚朴,耐久与气势,独特的形神气质和精湛的工艺技术,使甬式家具自成一派,留下了令人赞叹不已的家具瑰宝。在数百年的岁月中,它们默默地陪伴着宁波人。从这个意义上说,收藏甬式家具,也就是收藏了一段宁波的历史。传承它,则是为了给甬式家具一个值得期待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