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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者按：近期，监管层频发人民币国际化进程加快的信号。10日，外汇局发文表示要稳步推进资本项目可自由兑换；央行14日发布公告表示，从4月16日起，银行间即期外汇市场人民币兑美元交易价浮动幅度由5‰，扩大至1%。此举意味着人民币汇率弹性进一步增强，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又向前推进了重要一步。推动人民币国际化有“四大改革”，分别是资本项目开放、离岸市场建设、利率与汇率改革，而汇率形成机制改革与资本账户开放是相辅相成的。不少业内人士也表示，扩大人民币汇率波动区间，是为未来资本项目可自由兑换拉开序幕。另一方面，资本账户开放，也是真正意义上汇率自由浮动的前提。两者共同推进人民币国际化进程。
加大汇率弹性风险可控 双向波动将贯穿全年
由于贸易差额波动和其它新兴经济体经济波动加剧，人民币汇率的双向波动特征将日趋明显
■梅新育
提高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弹性、最终实现较大程度的自由浮动是我们早已确定的长远目标，但提高汇率弹性的潜在风险也令人无法忽视。
历史事实已经证明，实行浮动汇率制度的国家爆发金融危机的比例始终高于固定汇率制国家，根据世界银行的统计，1970年代时前者比后者高约40%，1980年代约高15%，1990年代高8%。 而且，国际游资冲击下主要货币汇率波动性增强对发展中国家尤其有害。汇率的高度波动性对发展中国家发展本国金融市场带来了极为不利的影响。因为汇率经常性的波动使居民所持有的本币标记的金融资产价值同样处于高度波动之中，这就会刺激居民改而持有外币标记金融资产。当外币资产与本币资产处于可替代的竞争状态时，本币标记的国内金融市场就会萎缩。
扩大汇率波幅风险可控
正是由于提高汇率弹性存在上述潜在风险，而且全世界实施浮动汇率制度的国家中修成正果者只是极少数，所以多年来我们对扩大人民币汇率波幅分外谨慎，希望选择最恰当的时机将扩大汇率波幅的副作用降到最低程度。那么，此时此刻扩大人民币汇率波幅，风险可控与否？答案应该是肯定的。
提高汇率形成机制弹性、直至最终实行较为自由的浮动汇率制度，目的并不是要牺牲汇率稳定性；假如市场普遍存在汇率单向变动（升值或贬值）的预期，此时提高汇率波幅将有利于单向变动预期自我实现，从而牺牲汇率稳定性目标。之所以前几年不敢贸然放宽汇率波幅，关键原因就是外汇市场走势及其参与者们的预期几乎一向是单向升值。汇改以来，人民币兑美元中间价累计升值已经超过30%。只有在人民币汇率双向波动的情况下，放宽人民币汇率波动幅度才不至于大大加剧汇率波动性，特别是不至于造成短期内的大幅度升值，以至于超出实体经济部门的承受能力。毕竟，我们这样一个大国的经济过去、现在、未来都只能建立在强大实体经济部门基础之上。令人宽慰的是，人民币汇率单向升值的特点已在2011年被彻底打破，双向波动特征在这一年里得到了相当充分的体现，在2012年的头4个月表现得更加充分。所谓“双向波动”，确实名副其实。
双向波动特征贯穿全年
而且，双向波动不会仅仅是今年头几个月的人民币汇率波动特征，由于贸易差额波动和其它新兴市场经济体经济波动加剧，人民币汇率的双向波动特征将贯穿全年，并日趋明显。
从贸易差额变动来看，出口增长和持续的贸易顺差是人民币汇率的支撑力量，出口减少和贸易逆差则反之；中国外经贸的2012年恰恰是以进出口“双降”和创纪录单月贸易逆差开局。
鉴于今年外部经济环境不利，接踵而来的次贷危机和主权债务危机损害了发达国家和地区吸纳中国大陆出口增长的能力，去年中国对欧盟、美国、加拿大出口增幅分别为14.4%、14.5%和13.7%，均低于当年中国出口总额增幅（20.3%），而发达国家和地区长期是我国大陆传统的主要出口市场，尽管预计今年全年贸易收支仍将维持顺差格局，但逆差月份可能会增多，单月逆差额已经创造了纪录。在这种情况下，人民币升值走势将更多、更强有力地被贸易差额波动所打断，或发生一定时期的逆转。
其它热门新兴市场经济体宏观经济的波动将通过金融市场的传染效应进一步加剧人民币汇率的波动，而经济基本面、初级产品行情走势、资本流动性的增强，这些因素都在预示着今年新兴市场经济体经济增长和货币汇率将出现比较剧烈的波动。
传染效应加剧汇率波动幅度
去年，除中国外，其它几乎所有热门新兴市场货币兑美元汇率都经历了两位数幅度的贬值，俄罗斯、巴西、印度、南非，概莫能外，而这些国家货币汇率去年的贬值又有着深刻的基本面因素。
由于许多热门新兴市场经济体近几年的经济繁荣直接间接源于商品牛市，然而，去年初级产品行情已经明显下跌，路透-杰富瑞大宗商品期货指数全年下跌8.3%，无论是金属还是农产品均未能幸免，导致全球大宗商品对冲基金经历了10多年来最差的年景；今年初级产品行情也并不看好，部分初级产品价格前两三个月虽然出现相当强劲的回升，但多数是战争风险、出口禁令之类经济基本面之外的因素所致，预计全年大宗商品进口价格将继续下跌，进一步加大了新兴市场经济体的压力。在这种情况下，今年其它热门新兴市场经济体经济增长率和汇率波动多半会进一步加剧，金融市场上的传染效应由此会进一步加大人民币汇率的双向波动。
在这种情况下，我们又何须过度担心扩大人民币汇率波幅的风险失控呢？
（作者系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研究员梅新育）
放松对外投资管制日趋迫切
由于流入方面虽有限制但由于直接投资已经开放，而且还有QFII，因此可以有多种途径绕过流入管制，但流出管制较多
■付立春
中国外汇管理局近日发文表示将稳妥有序推进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在规范的基础上扩大人民币在跨境贸易投资中的使用。逐步拓宽资本流出渠道，鼓励国内符合条件的机构“走出去”，放宽境内居民境外投资限制。逐步扩大国内金融市场对外开放，构建防范跨境资金双向流动冲击的体制机制。
政策力度逐年加大
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的改革由来已久。早在2009年12月，外管局召开会议即称2010年将不失时机地推进外汇管理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改革。而这重要领域和关键环节主要就包括我国资本项下对外开放。中国现阶段的外汇管理体制，人民币经常项目已经实现可兑换，但考虑到现阶段国情以及金融安全的需要，目前我国在资本项下人民币尚未实现完全可兑换，还实行一定的限制。我国对外投资尤其是金融投资方面，投资的规模还很有限。虽然基于中国市场的欠成熟及外部环境的复杂性，资本项下对外开放的改革步伐迈的都不会太快，但是近几年来，外管局在资本项开放政策上的力度也逐渐有所加大。
具备资本项目开放兑换基础
人民币国际化要求资本项目必须尽早实现自由兑换。人民币国际化能够减少汇价风险获得国际铸币税收入，提升中国国际地位，增强中国对世界经济的影响力。在国际经济不确定性增加，国际流动性过剩的条件下，人民币国际化更显紧迫。实现人民币国际化，前提就是人民币的自由兑换，包括资本项目的可自由兑换。
中国拥有世界上最庞大的外汇储备，这为资本项目开放提供了基础条件。人民币国际化后，由于对境外人民币现金需求和流通的监测难度较大，将会加大中央银行对人民币现金管理的难度。实现人民币资本项目的可自由兑换，就要求政府有足够的国际货币储备用来兑换人民币。得益于中国国际贸易增长，顺差持续积累，中国外汇储备从1994年汇改时的516.2亿美元，到2011年3月末，中国外汇储备余额就首破3万亿美元大关。作为全球最大的外汇储备国，在现有币种结构下，中国具有资本项目开放的兑换基础。
跨境资金管理机制完善是关键
逐步推进、从浅入深的改革有助于降低潜在冲击。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可能引起货币替代、资本外逃、资本流动不稳定、政府课税能力下降、导致经济金融危机等问题，需要谨慎进行。目前人民币跨境贸易正在扩大加快推行。企业、居民对外投资资本账户开放，国内金融市场投资开放是关键的两方面，由于流入方面虽有限制但由于直接投资已经开放，而且还有QFII，因此可以有多种途径绕过流入管制，但流出管制较多。因此，相比之下，对外投资逐渐放松管制更为迫切。最主要的，也是基础的，就是跨境资金管理机制的完善。对资本项目兑换的推动是体制上迈向积极的一步。一定程度上，现有体制是以牺牲经济投资效率为代价的，风险防范的效果也有改进的空间。这就需要建立流进流出的管理体制，同时也需要一些结算、清算的配套措施，还包括如反洗钱等风险控制措施，这些都是为资本项下最终能够实现对外开放所做的一系列的铺垫工作。其中也包括构建防范跨境资金双向流动冲击的体制机制。
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一方面将促进国际投资，加速企业国际化进程。在未来资本项下尤其是对外投资方面管制会继续放松，如简化审批手续等等方面。同时，在这种趋势之下，企业的投资量将会增大。海外投资活动多元化，也有利于个人资产在全球范围的均衡配置。另一方面，人民币资本项目可兑换会加强金融部门的活力，对国内金融不均衡状况有所缓解，可能导致国内股票市场市盈率下降，同时可能加剧个别投资品价格波动。
（作者系中国社会科学院经济学博士）
波幅扩大将加快汇率市场化
如果出口产品一律实行按17%实行足额退税，永久退税，则对出口成本的降低幅度远远超过汇率因素，且具有完全的确定性
■何伟文
央行宣布4月16日起将人民币对美元交易浮动幅度由原来的0.5%扩大到1.0%，一些看法将其归结为人民币升值结束，对外贸出口利好。但事实很可能不是如此。
波动限幅扩大
也不代表实际波幅
人民币波幅扩大不应简单解释为进入下行通道。央行决定生效后的前四天，即到4月19日，央行公布的银行间即期外汇交易人民币兑美元中间价为6.3042，比公布前上一周末4月13日6.2879微跌0.26%。但人民币对美元的下跌并非始于新政，在它实行前已经开始。今年从元旦后到1月16日的半个月中，人民币对美元中间汇率从6.3009跌至6.3386，跌幅0.6%。此后又逐步回升到3月27日的6.2840，升幅0.87%。并一直维持到新政前夕基本不变。新政实施后，到4月19日不过跌回到2011年最后一个交易日几乎一样的水平。这四天中，人民币对欧元和日元则分别上升0.03%和0.6%。今年以来累计对欧元跌1.6%，对日元升4.8%。因此，新政实施并不代表人民币贬值的开始。
同样，波动限幅扩大也不代表实际波幅。过去一周人民币对美元中间汇价上下波动幅度不仅没有一天达到1%，而且没有一天达到以前规定的0.5%。这说明，我们的关注不应停留在央行新政是否带来人民币下行的表面层次。
更多地让市场
去确定汇率水平
央行扩大人民币对美元交易波动幅度的实质是人民币汇率市场化的进一步发展，即更多地由市场因素确定人民币汇率水平。根据过去规定，人民币对美元无论上下波动幅度达到0.5%，央行必须干预。现在可以波动1.0%之内不必干预。
相当一段时期以来，美国和西方主要国家对人民币汇率的责难集中在“人为操纵”上，即认为中国央行通过在外汇市场持续购进美元，单方面压低人民币汇率，以保持出口竞争力和巨额顺差。
作为对这种压力的部分回应，人民币自2010年6月恢复浮动以来兑美元持续升值。到2011年底已突破6.3关口，最高达到6.28，累计升值8.6%，比2005年7月浮动前则累计升值了31.8%。但这并不能消除来自美国的压力。美国一些国会议员对人民币汇率的责难是移动靶。2005年舒默提出汇率案时认为人民币对美元“低估”了27.5%。截至2011年初，人民币兑美元升值已经达到29%，这个幅度已被覆盖。但众议院仍通过汇率案。提案人布朗众议员认定人民币仍“低估25%”。反之，人民币对美元的单向升值，反而既授人以“人为操纵汇率”的口实，又影响了我国出口。
因此，科学的办法是更多地让市场去确定人民币汇率水平，只要波动不超过1%，央行不介入；人民币可以升，也可以降。
这种政策不仅可以改善我国应对西方责难，更重要的是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改革的自身需要。沿着这个方向，经过数年努力，人民币外汇交易将基本体现市场化，人民币在资本项下也将逐步可兑换。
汇率上下起伏
大势已定
人民币汇率的短期走向则是另一个问题。它固然同我国贸易收支及经常收支顺差、中国经济与其他国家经济情况比较相关，同时与我国国内经济政策和货币政策关联极大。在不受央行干预的香港离岸市场上，早在2011年10月，人民币对美元的远期汇率已出现连续跌停。16日香港离岸市场人民币一年期汇率报跌至6.3500/6.3530兑一美元，预示着今后一年人民币对美元将贬值0.6%。
这在一定程度上更接近反映人民币汇率的真实水平。即人民币对美元本来并没有“严重低估”。近两年前，2010年7月28日《人民日报》刊登对本人采访的基本观点是：“人民币汇率根本没有低估”。在这次央行扩大人民币汇率波幅并推出若干配套措施后，市场化改革进一步推进，影响人民币汇率的市场因素和政策因素将发挥更大作用，人民币汇率上下起伏大势已定。
但由此预言人民币贬值趋势也为时尚早。就眼下动向看，由于我国经济增长继续放慢，货币政策倾向适度宽松，贸易顺差急剧缩小，加上房地产调控丝毫不放松，投机资金被逐渐挤出，支持人民币升值的市场因素趋弱。而美元近来走势趋强，这是因为美国经济情况明显好于欧洲，欧债危机的继续演化利于美元地位。因此，人民币对美元走弱的倾向较大。但这并不意味着人民币对一揽子主要货币总体下跌。即便就对美元而言，虽然2011年我国经常收支顺差占GDP比重已降到2.8%，大大低于国际公认的4%均衡水平，且今年一季度我国外贸顺差不足10亿美元，但对美顺差反从去年同期的345.54亿美元大幅增加到423.65亿美元。来自美国的升值压力将很快重现。
进入下半年后，随着我国经济增长加快，人民币对美元升值趋向又可能增加。在总体上，还要看美元本身的走势。由于欧债危机发展前景仍不明朗，欧元对美元汇率变化充满变数。又由于我国通胀压力仍然很大，因此人民币对一揽子货币的实际有效汇率水平的预测也相当困难。这需要密切跟踪货币市场全部动向和影响人民币汇率的全部因素及其变化，随时更新自己的分析，避免作出简单化、公式化的判断。
建议考虑出口
足额退税
今年由于外部市场不乐观，我国出口遇到很大困难，一季度同比微增6.1%，实现全年增长10%有一定难度，因此需要一个稳定的人民币汇率。过去人民币对美元的单向持续升值，提高了出口成本，但带来的不确定性较小。现在的情况可能相反，人民币总体不大可能持续升值，从而对成本的压力会相应减轻。但上下起伏的不确定性则有增大。在最近几个月，出口宜更多接短单。待趋势更明朗点后在增加长单。同时为了对冲汇率风险，企业需要更多地研究大的趋势，并在此基础上更多采取期汇结算。但期汇结算也有一定风险，原因是期汇结算水平与届时实际汇率往往有一定差距。因此，还应积极推进人民币跨境结算，避开对美元汇率的不确定性。
但这些仍然不够。出口企业面临的成本压力首先是原料和工资成本的上升。其影响幅度超过了过去几年汇率上升的幅度。因此只能主要在大大提高产品附加值上下功夫。
在政府层面，在新的汇率因素影响下，需要考虑更稳定的支持政策。首先是退税政策。多年来我国出口退税政策变化不定。视不同产业在3-13%之间浮动。根据世贸规则，所有出口产品必须是零税率，即生产环节中的17%增值税全部退还。如果出口产品一律实行按17%实行足额退税，永久退税，则对出口成本的降低幅度远远超过汇率因素，且具有完全的确定性。
（作者系中国国际贸易学会中美欧研究中心共同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