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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平
在探索巨额外储解决之道中,“减外储”难,需从根源上解决国际收支失衡问题,推进汇改、资本项目开放等一系列改革;而“分外储”易,一夜之间即可完成。正因为如此,解决外储问题时需防“杀鸡取卵”。
三季度我国外汇储备规模冲高至3.6万亿美元,加之美国政府停摆和债限之争,引发了社会对巨额外汇储备新一轮忧虑,“分掉外储”、“去美元化”等似曾相识的观点卷土重来。其中,有专家认为外储过多了,应该从央行剥离,财政接手,成立多家主权投资机构或基金,管理和使用外储资产。笔者认为,探索巨额外储解决之道时,要有防止“杀鸡取卵”的底线思维,不能简单一分了之。
我国外汇储备从无到有、从小到大的增长,是由我国经济发展培育出来的。特别是在过去十年,经济增速年均10%,外贸规模增加3.5倍,外商投资(FDI)规模翻番,人民币汇率升值30%,带来了90%的外储增长。在外汇资金大量流入,而居民、企业和金融机构都尽可能少持外汇的情况下,央行最终买入并积累外储,外储事实上发挥了“泄洪区”和“蓄水池”的作用,也筑起了抵御风险的“金融长城”。往前看,我国经济结构正在调整,人民币国际化刚刚启动,资本项目开放还在摸索中前行,这些仍需要外储的保驾护航。
目前,并没有理论和实践表明储备规模多大就“够了”。在尚未弄清上述问题的前提下,为了急功近利地追求短期小利,而给我国经济稳定、结构转型、人民币国际化重要进程和资本项目逐步开放带来潜在风险,影响我国国家安全、长远战略、发展大局,就是舍本逐末,不仅不能保证获得更大的投资收益,反而会影响外汇储备在更重要的方面发挥作用。
“风物长宜放眼量”,重新认识外储
外汇储备是抵御风险的“金融长城”。
在现代信用货币制度下,外汇储备代表一国对他国的经济利益主张,拥有充足外汇储备的国家处于相对有利的债权人地位。一国外汇储备越充足,本国居民和国际社会对该国经济和货币就越有信心。全国政协常委、北京大学光华管理学院名誉院长厉以宁教授曾指出,如果没有3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我们会失去很多主动权。2008年金融危机期间,大规模外储帮助“隔离”了恶劣的国际环境,使经济保持了健康稳定的增长。
最近,美国货币政策的调整,对新兴市场造成了巨大冲击,印度、印尼等国股市、汇市大挫,幸而由于美国暂缓退出宽松,这些国家得以喘息,并正在积蓄外储以防后患。我国在此轮冲击中泰然自若,是因为庞大外储足以抵消相当规模的资本流出。如无大规模外储,一旦发生冲击或危机,我国作为发展中大国,市场的调整幅度绝对不亚于印度、印尼等国,也不可能像欧债危机中的国家那样,从基金组织或者美国等盟友那里,轻松获取支持和援助。
外汇储备是人民币国际化、资本项目开放的“护航员”。
历史证明,一国货币国际地位的提升,需要十分坚强的后盾和支撑,美元成为国际储备货币就与美国占有大量储备资产(历史形成以积累黄金(1307.80, -0.70, -0.05%)为主)密不可分。目前人民币国际化已经启动。马来西亚、印度尼西亚等多个东南亚国家已经将人民币作为结算货币。除了香港,台湾、伦敦、法兰克福均表示将加快建立人民币离岸金融市场。人民币跨境结算量快速增长,2013年前9月,人民币跨境结算量达到3.16万亿人民币,高于2012全年的2.9万亿人民币,更是远远超过2009年人民币跨境结算刚开始时的36亿人民币。
人民币获得国际社会的认可,除了对中国经济增长未来前景的肯定外,很大程度在于我国拥有大规模的外汇储备,人民币可以等同于美元。而只有人民币不断获得认可,人民币国际化和资本项目开放才能顺利推进。也只有这种认可完全来自于对国家实力的认可,外汇储备才可能由其他资产取代,逐渐退出其锚定的使命。
外储规模在人民币国际化和资本项目完全开放后将自然降低。国际经验表明,一国资本项目完全开放后,会经历一个外汇资金净流出的过程。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微博]最近研究显示,如果中国完成资本项目开放,将有1万亿~1.5万亿美元的外汇资产流出中国,这将使外汇储备规模在目前的基础上下降一半。届时,外汇储备规模和投资收益方面的问题将自然有所缓解。在推进资本项目开放的过程中,外储规模人为降低,可能影响改革进程,甚至重新走回干预汇率和积累外储的老路。
如果,我们等不及看到外汇储备在更加宏观、战略层面的作用逐步发挥,就武断地认为外汇储备太多,要“杀鸡取卵”,聚而分之,那么,我们得到的可能不是想象中的更多收益,而是被“短视”扼杀的美好未来。过去若干年的实践中,我们就看到了这种现象。
“有多少爱可以重来”,
财政接手外储需三思
外汇储备作为央行资产,不能无偿从央行剥离。
无偿将外储在央行和其他部门进行重新分配,无异于“印票子”。外储是央行通过投放基础货币购买外汇形成的,在央行资产负债表中,对应着人民币负债。动用外汇储备资产,必须承担相应负债,否则资产负债不匹配,会给央行带来巨大财务风险。任何将外汇储备无偿在央行和其他部门进行分配的做法,会导致央行负债完全缺失资产支撑,信誉破产,造成恶性通货膨胀,引发经济金融动荡。前些年有人提出将外储分给老百姓,如今已不再被提及,说明我们在这方面的认识已经有了很大的提高。
央行资产是公共资产,但不是财政资产。我国的中央银行与财政都由国务院领导,与多数国家具有独立性的中央银行差异较大。即便如此,《中国人民银行法》仍有明确规定,央行不得对政府财政透支,不得直接认购、包销国债和其他政府债券,充分说明我国对央行与财政的关系是清晰和明确的,没有因为央行资产和财政资产同属公共资产,就将两者混淆。
另外,央行的职责是制定执行货币政策,保持币值稳定,维护金融稳定。央行发挥自身优势,能够协调推进利率市场化、汇率改革和资本项目开放这一艰巨工程。大规模外储从央行剥离,财政接手,将涉及汇率政策制定职责转移到财政,或者政策执行需要财政配合。如果财政不承担相应的政策制定和执行职责,人民银行的汇率政策将极大地弱化,未来改革推进难度加大。
部分外储由财政接手,已有先例,但效果不佳。
2007年,为了缓解外储过快增长、对冲流动性、提高外汇资产收益、支持“走出去”,财政发行了1.5万亿元人民币特别国债,购买2000亿美元外汇储备,成立中投公司。目前看,财政发债购汇在抑制流动性和缓解对冲压力方面,几乎没有发挥作用。1.5万亿元特别国债中,只有2000亿元由市场购买,其余约1.35万亿借道尚未改制的农行,由央行买入并持有,没有对冲流动性。之后多年外储仍经历长时间、大规模增长,还是由央行通过提高存准率、公开市场操作等措施,实现流动性调控。
更大规模的财政发债购汇,将使政府债权债务关系复杂化。如果财政再购汇5000亿美元,需发行约3万亿元人民币的特别国债,而我国目前国债市场总量也仅有八九万亿元。如此规模的债务如果由央行购买并持有,相当于央行“印票子”,很难逃脱央行向财政透支的嫌疑。如果通过市场融资,将对国债市场和货币供应造成巨大冲击,国债利率可能大幅上升,货币供应显著收紧,最终还是需要央行购回这部分国债来对冲相关影响。
此外,财政负担将大幅加重。3万亿元国债即使仅有部分面向市场发行,也会造成供求失衡,即使仅按当前利率计算,每年利息支出将超过1200亿元。在此机制下成立的任何主权投资机构或者产业,要获得5%以上的收益来覆盖利率和汇率带来的相关成本。
主权投资机构“多元化”,可能事与愿违。
有观点认为,成立更多的主权投资机构可以引入竞争机构并避免过度关注。这可能事与愿违。一方面,金融投资的收益主要由风险承受能力决定,引入竞争机制对提高经营收益影响有限。我国已形成外汇局、中投、社保基金等主权投资机构多元化的格局,但是多家机构(如中投和外汇局)的境外投资领域重合度较高,在此前提下,谁想要获得更大的投资收益,谁就需要承担更大的风险。而且,实践证明,大资金投资者能够获得全球市场平均收益率,已属不易。
另一方面,成立多家主权基金,化整为零,以避免国际社会的关注,则属“掩耳盗铃”。中投成立以来,国际社会对主权财富基金已经非常关注和警觉,不仅专门制定了约束主权财富基金行为的国际规范,而且近年来对包括华为、中兴等在内我国疑似政府支持企业的投资也视为国家安全威胁,处处刁难。再成立主权基金,只会加大西方社会的疑虑,阻挠中国企业甚至民企的“走出去”。
“借我一双慧眼”,
认清巨额外储的症结
外储到底“多不多”难以衡量。
过去20年,外储由3000亿美元增加到3万亿美元,有关“适度规模是多少”的讨论就从未中断过,至今都没有形成共识。即使是最具权威性的国际货币基金组织,对外汇储备到底多少合适的认识,也在不断变化。早先所谓满足3~6个月进口额加外债还本付息额的“理论水平”,在亚洲金融危机、本轮次贷危机和金融危机等历次危机中都经不起考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最新研究表明,外储合理规模应该类似银行的资本充足率,考虑各种外汇流出渠道,给定风险权重,计算风险加权后的外汇潜在流出规模。按此标准,我国现有外储规模尚属合理。
外储问题的关键不是“太多了”,是不能“再多了”。
3.6万亿美元的外汇储备,相当于20万亿人民币,继续积累将会进一步推高货币供给,扩大流动性。6月份“资金骤紧”已经显示央行不愿再被市场倒逼,被动增加流动性。外汇储备继续增加,还会继续给西方国家以口实,要求人民币升值,或者继续承担更多全球再平衡的责任。美国财政部最新报告再次指责人民币“明显低估”。
另外,西方国家债务加剧,经济下滑,金融市场泡沫上升,金融市场上曾经被视为安全的资产越来越少。无论是外汇储备,还是其他形式的资金,海外投资都会面临收益下降和风险上升的挑战。
因此,外储不能再多了,应该遏制外储增加的根源,也就是改革人民币汇率形成机制,协调推进利率、汇率与资本项目开放,让市场决定汇率,不需要外汇的央行和政府自然退出,真正需要外汇的私人部门持有和交易外汇。
总之,现有实践不能证明外储从央行剥离并由财政部接手后,会使外储更好发挥应有的作用,而更大规模的分割外储,则让人产生“杀鸡取卵”的担忧。我们应该认识到,分外储易,一夜之间即可完成,且众人得益,阻力较小;减外储难,需要结构调整、产业转型及一系列金融改革配合才能完成;而更大困难还在于,当遇到危机时,分离的外汇储备是否能再形成合力,共同应对危机。如果分分合合能够轻松实现,那么现在就可以动手改革,否则还是三思而后行。
(作者系行业研究人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