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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去区块链一直被认为是发行数字货币的基础,这一切想法都是源自比特币。然而区块链只是比特币的底层技术,我们可以将其理解为一种公共记账的机制(技术方案),但它并不是实现数字货币的唯一技术。
目前广受关注的、央行要推出的法定数字货币,其思路还是基于现有中央银行和商业银行二元体系,利用诸如区块链等技术,以数字货币替代部分现钞。那么,区块链在数字货币的应用上面临何种挑战?央行发行的数字货币是否会替代传统货币?
林晓轩:“中心化”和“去中心化”的移动浮标应该有一个适当的平衡,形成一个治理机制
从理论上来看,区块链的特点是,去中心化、高效、低成本、安全可靠、结果和过程可追溯。对此,我有几个顾虑。
第一,在大规模应用的场景下,区块链应用的效率。这也是数字货币要得到大规模应用绕不开的问题(建议将数字货币研究与区块链技术应用分离)。区块链通过分布式存储交易数据,实现了去中心化的特点。比如比特币要求交易的确认,需要所有参与者都能够保存这些账本信息,并且交易的达成也需要所有节点都参与其中,即遵守多数共识原则。
目前,区块链在大规模的应用场景方面,还存在应用性能和效率较低的问题,尤其是对于那些交易规模很大,且对交易的持续性和时效性要求很高的场景。如何解决上述问题还需要进一步观察。目前很多国内外的公司,包括以太坊,已经在性能上做了大幅度提升。据我了解,目前在万数量级的节点数量下,效率已经可以达到几十毫秒级。但是几十毫秒级的交易响应,对于银行很多交易场景来说,效率还是不够高,更不要说对那些交易时效性要求更高的交易所了,特别是在当前的互联网时代,交易所的爆发能力非常强。
第二,关于交易成本的问题。区块链分布式的设计特点,以及多数共识机制,需要信息在互联网上进行传播,让大家都参与计算,进而达成共识。这就要求参与节点的网络计算能力和网络存储能力很高。但由于大部分节点的参与、计算和存储信息,与自己没有关系,所以维护这一共识机制的成本很高。
第三,安全问题。区块链的优点是公开、透明、分布式,但是其中使用的一些技术,比如信息交互时涉及到的安全机制,即公钥、私钥机制。事实上,公钥和私钥机制并不是区块链技术的创新,很多互联网业务的应用早已利用了类似技术。
目前我们在互联网发展中面临的信息安全问题,将来在数字货币、区块链的发展中也都会遇到,比如互联网遭到攻击,私钥遭到窃取、泄露等。在中心化的情况下还有一个管控机制;在去中心化的情况下,一旦遭受攻击,恢复起来将非常困难。2016年8月,某交易所遭到黑客攻击,致使损失价值约为7500万美元。所以,我认为从运营管理方面来讲,还不能过于强调“去中心化”。
我建议“中心化”和“去中心化”的移动浮标应该有一个适当的平衡,应该形成一个治理机制,尤其是数字货币,影响的不仅是个人客户的资金安全、信息安全,还将会影响到金融稳定,因此更应该建立上述机制。
刘晓春:无论是在传统条件下,还是在区块链和数字货币的条件下,货币的形态及其支付方式本身是多元的,不存在谁替代谁的问题。
在对整个数字货币或者区块链的论述过程中,我们始终把货币形态和支付技术混同起来,我觉得这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可能需要加以区分。
货币表现形态和货币功能也是有所区别的。纸币、铜币、贝币或是现在的记账货币属于不同的货币形态,与货币功能并不矛盾。
支付的去中心化、记账的去中心化和货币发行的去中心化,是完全不同的概念,但我觉得在我们的很多讨论当中,似乎出现了互相嵌套证明的问题,这在本质上没有解决问题,反而混淆了问题。应该对此加以区分。
货币之所以可以成为支付手段,是因为它有一般等价物和价值储藏的功能,否则没有人愿意接受,所以货币形态和功能是不可能分开的。
随着市场、交换形式的变化和技术发展,货币形态和支付方式是不断变化的,并没有固定的模式。从物物交换到货币交换,铜币、金币、银币、纸币、信用货币,都是因为市场和技术手段的发展而形成的,这些和技术的发展并不矛盾。一定的时间点内,或者说时间段内,交易的场景和支付的场景本身是多元的,而不是唯一的。即使是在现在的情况下,纸币、信用货币或者信用卡、支票,这些支付手段都是同时存在的,但本质上是同一种货币。
因此无论是在传统的条件下,还是在区块链和数字货币的条件下,货币的形态及其支付方式本身是多元的,不存在谁替代谁的问题。
市场交换需要一般等价物具有公认性和一致性。不管货币是什么形态,同一种币种下的价值尺度必须是统一的。否则,会带来市场的失效或者是市场的困惑,所以,探讨数字货币时,我们应该明确货币的最终目的是为市场交换服务,所以无论其形态如何变化,都要满足基本的功能需求。
此外,关于货币和类货币的区别。类货币总体是以货币为基础的。比如单位内部发行的饭票,一种是用法定货币买饭票,一种是单位内部已经决定给每个员工每个月补贴多少伙食费,然后折算成相应的饭票。所以,其基础还是货币。
再扩大一些,也可以说港币是美元的代价券。港币发行,一是由三家发钞行用美元存到金管局,然后向市场发行港元纸币;二是由金管局根据市场本身汇率的变化,在港币升值时放出港币,收回美元。所以本质上港币也是以美元为基础的货币,或是代价券,它与学校里发的饭票并无本质区别,港币在香港甚至全世界可用,只需要按7.8比率兑换成美元即可。所以,类货币本身不能推翻法定货币的概念。
最后讲一个小故事。有一次我看摄影展,主人专门为我介绍一张张照片。当介绍到某一张照片时,主人称这张照片充分体现了某某相机的某某功能。我当时就问:拍这张照片,摄影师是为了表现自己的审美观念,而充分发挥了照相机的作用,还是为了体现照相机的功能而拍照?当然我们也可以换一个角度,如果是推销照相机,那这张照片就是当然为了体现照相机的功能而拍的。
所以,推广区块链和数字货币的人,是为了推广区块链和数字货币而说它好?还是因为市场认为区块链、数字货币好?这可能也是我们要思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