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子：伟大的技术发明和制度创新 访中国钱币博物馆馆长周卫荣
2024-03-04 10:30 ｜
来源: 金融时报-中国金融新闻网 ｜ 作者: 记者安仁
千百年来，纸币作为我国古代的一项伟大发明，其流通和使用对促进世界政治、经济、文化发展，推动人类文明进步，起到了不可估量的巨大作用。然而，国人熟知中国古代技术领域的造纸术、指南针、火药、印刷术“四大发明”，却对金融领域的这一重大发明知之甚少。在今年全国两会上，全国政协常委欧阳泽华提出了《关于推广宋代“交子”货币文化的建议》；今年1月12日，首届博物馆交子学术论坛暨“交子节”发起仪式在成都、浙江和北京三地连线举办，“大宋交子碑”在天府四川金融博物馆广场揭幕……人们开始重新审视北宋交子这一巨大发明的价值。日前，《金融时报》记者采访了中国钱币博物馆馆长周卫荣，进一步了解交子的文化价值与历史意义。纸币的诞生与发展《金融时报》记者：您能否介绍一下交子是如何诞生的？周卫荣：北宋初年商业繁荣，一些商人需要经常携带巨款，较为不便。于是四川成都出现了为经营现金保管业务的交子铺户，存款人把现金交付铺户，铺户把存款数额填写在用楮纸制作的纸卷上交还存款人，并收取一定保管费，这种临时填写存款金额的楮纸券即“交子”。《金融时报》记者：为什么说交子是最初的纸币?周卫荣：随着北宋商业经济的发展，交子的使用越来越广泛，于是商人联合成立专营的交子铺，并设分铺。由于铺户恪守信用，随到随取，交子逐渐赢得了很高的信誉。商人之间的大额交易，为了避免钱币携带的不便，也越来越多地直接用交子支付货款。
正是这一步步的发展，交子逐渐具备了信用货币的特性，成为真正的纸币。北宋景德年（1004-1007年）起，益州官府对交子铺户整顿，剔除不法之徒，专由十六户富商经营，交子的发行正式取得了政府认可。宋仁宗天圣元年（1023年），政府设益州交子务，以本钱36万贯为准备金，首届发行“官交子”126万贯，准备金率为28%。从商业信用凭证到官方货币，交子在短短数十年间就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具备了现代纸币的各种基本要素。《金融时报》记者：为什么交子诞生于北宋时期的四川？周卫荣：纸币作为现代经济运行不可缺少的媒介，在北宋时期诞生于四川地区是历史的必然。四川地区本身具有以下特点：一是资源上多铁少铜；二是地理交通不便，“蜀道难，难于上青天”；三是政治上经常处于割据状态。在北宋时期，随着经济的发展，四川铁钱数量越铸越多，铁钱也就越来越低贱。《文献通考·钱币考二》载“蜀用铁钱，其大者以二十五为一千，其中者以十三斤为一千”，当时一匹罗要卖到两万个钱，有二百六十斤重。如此“值轻量重”，对行旅、交易极为不便，非常不利于经济的发展。所以从“价值轻重”这种作为金属货币最本质的方面来说，铁钱在当时不可能作为一种长久的货币，只能作为一时的、局部的铜钱替代物或铜钱的补充手段，因此，客观上四川地区需要一种便于商贸使用的交换中介。正是在这种情况下，纸币应运而生。深刻影响世界变革《金融时报》记者：为什么说纸币的发明深刻影响了世界发展进程？周卫荣：纸币的发明是中国乃至世界发展史上的重大创新，无论是经济社会发展，还是人们日常生活所需，纸币的使用都产生了积极作用。
可以说如果没有纸币，就不会有现代发达的货币金融体系，也不可能有现代繁荣的世界经济。相对于金属货币，纸币更能满足因经济扩张而产生的货币扩张需求，持续不断地为新增加的社会财富提供货币支撑。纸币诞生于中国古代商贸经济发展和财富增长的巅峰，它的出现弥补了金属铸币的严重不足，推动了古代中国的繁荣；纸币在世界范围内的流行，为经济发展提供了资金便利，为塑造现代金融体系打下了基础。《金融时报》记者：中国的交子如何产生了世界性的影响？周卫荣：纸币对世界的巨大贡献是无可争议的，无论是经济社会的发展，还是人们的日常生活，纸币的使用都产生了无可限量的作用。13世纪意大利人马可·波罗撰写《马可·波罗游记》（1298年）时，详细介绍了中国纸币印制工艺和发行流通的情况。由此，欧洲人了解了纸币。美国学者罗波特·坦普尔曾言：“最早的欧洲纸币是受中国的影响，于1661年由瑞典发行。”弘扬交子的文化价值《金融时报》记者：当下国人对交子的认知存在哪些问题？周卫荣：时至今日，国人往往只知技术领域的“四大发明”，而忽略了金融领域的这一重大发明；近年来，中国科学院组织编写的《中国三十大发明》《中国古代重要科技发明创造》（88项）均未将纸币列入其中。
随着纸币研究的深入，学者们越来越认识到发明于中国北宋时期的纸币对人类社会产生了深远影响。特别是当我们行将迈入数字货币时代的今天，我们有必要郑重地告诉世人，纸币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发明创造，它的意义不亚于四大发明，堪称中国古代的第五大发明。《金融时报》记者：对此，您有何建议？周卫荣：在纸币发明进入千年纪念之际，应该尽快确立纸币作为中国古代伟大发明创造的地位，并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一是从国家层面，尽快明确纸币发明的地位。利用各种媒体宣传纸币发明对世界发展的重要意义，明确纸币发明对人类的贡献。同时，将纸币发明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并积极申报世界非物质文化遗产，为纸币这一中国的伟大发明正名。二是将宣传纸币发明列入中小学生教材，让新一代的学生从小就认识到纸币由中国发明的事实及纸币发明的意义和影响。相对于四大发明，纸币发明不仅是一项技术发明，更是一种制度创新，能够全面地体现中国人民创造新事物的能力，激发当代我国少年儿童的民族自豪感和勇于创新的意识。三是加强对学术研究的引领。纸币作为我国古代的重大发明创造，在人类货币发展史上具有里程碑意义，但是相关的学术研究与科普读物数量非常有限，有必要加大科研投入与科普宣传，提高民众对纸币发明的认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