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俞碧波：清代英国对华纺织品贸易铅封的考证

南洋钱币志讲述南洋历史钱币的故事219篇原创内容公众号编者前言很高兴收到泉友俞碧波先生的投稿，此前在赵天宁先生的《英国东印度公司的Bale-mark与神秘的“4”》一文中，曾经提及了带有英国东印度公司标志的铅封。这类铅封经常作为钱币出现在市场上，也有被东南亚钱币参考书收录的，但是钱币收藏界对其真正用途和性质所知甚少。俞先生此文无疑填补了这方面的空白。1历史背景“以铁为笼，以铜为柱，以铅为梁，以石为瓦”，慷慨的战书没能挡住列强的坚船利炮。1840年至1842年的第一次鸦片战争，英国经常称其为第一次中英战争或“通商战争”，是英国对中国发动的一场非正义的侵略战争，也是中国近代屈辱史的开端。很多时候，鸦片战争被认为是英国想用鸦片来扭转对华贸易逆差的一场战争，我们暂且不论贸易逆差是不是主要因素，纵观英国对华贸易的历史，这种贸易逆差确实是存在的。比如在1781年-1793年间，英国出口中国的商品总值为16,871,592银元，而中国仅茶叶出口即达到了96,267,832银元，中间差了几倍。

1800年前后英国东印度公司与东亚、东南亚和印度的商品贸易1800年前英国东印度公司对华输出主要以毛织品为主，中国第一历史档案馆档册记录：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七月至八月，来航广州的英船载货为哔叽缎、哆啰呢、黑铅等；康熙五十六年（1717年）六月至七月、五十七年（1718）七月所载亦是如此。整个18世纪，英国向中国出口货物价值6000万英镑商品中，毛织品就占了3300万英镑。直至1775年后，印度棉花才逐步超过英国毛织品。早在17世纪后期，英国毛纺织品的二分之一都是为国外市场生产的。到18世纪，毛织物一直占据英国输出品的王座，可谓“衣被半个欧洲”。但对中国人而言，可以选择的纺织品有丝绸、棉花等，穿着并不舒适的毛织品需求较少。大量毛织品从中国南方港口进入，而其需求却在寒冷的北方。导致核算下来的结果是，按货物成本就要亏损近7%，这还没有包括运费、保险、佣金、利息等费用。英国毛织品本就市场需求不足，成本居高不下导致其只能亏本销售。清代呢绒汉文、满文、英文名称对照为何毛织品还能作为英国本土商品入华最大项呢？究其原因，英国需要进口大量中国茶叶，而英国本土只有毛织品能进行贸易。英国政府代表也承认，此贸易是东印度公司“强加于中国者”。嘉庆皇帝一语道破：“夷船所贩货物，全借内地销售，如呢羽、钟表等物，中华尽可不需；而茶叶、土丝，在彼国断不可少。”中国无需，彼国亟需，贸易错位由此铸成，中英贸易的不平衡与生俱来，导致倾力输华毛织品的亏损势必常态。

2神秘物件的性质考证神秘的铅锡物件笔者在日常进行民国时期浙江代用币的整理和研究中，经常会遇到图中这类神秘物件。其特征为一面有英文字母和图案，另一面无纹饰，且两端有断口或延伸物。多被冠以徽章、铅锡章、铅锡币、代用币等名称。完整形态与浙江代用币的对比对此类物件收集和整理后，我们能发现章或者币的定性，是不符合其特征的。虽然晚清民国文字拉丁化运动时期，代用币及徽章等也会出现英文字母，但其作为币或徽章的形制未发生改变。而这类神秘物件的完整形态其实是由前后两部分构成，两者之间存在连接和锁扣关系，部分采用鎏金工艺。只是存世实物中的多数由于材质和年代关系发生断裂腐蚀，残存的一半部分与章或币形制接近而已。虽然此类物件文字和图案明显偏向国外风格，结合物品来源，基本可以排除是近期作为收藏品从国外进入中国的可能性。与纺织品标签对照此类物件中的部分品种有“No./Yds.”的特征字样，与纺织品标签有相同的标注方法。其中的“No.”为批次货号等的缩写，而“Yds.”是纺织品中长度单位“码”（yards）的缩写，很显然其标识为纺织品的包装唛头。（唛头：mark的音译，指商标，用文字、图形和记号标明在货物的包装上，以便识别一批货物不同于另一批货物的标记）考虑其锁扣形式和可能的用途，我们很容易将其与一类物品联系在一起，那便是铅封。一般意义的铅封是一种密封标志物，具有防伪，防盗等作用。John Cherry在《The Cloth Seal: A Mark of Quality, Identification, or Taxation?》一文中对欧洲历史上应用于纺织品的铅封进行了较为深入的研究，文中称之为“Cloth Seal”，我们将其译为纺织品铅封。这类纺织品铅封的材质通常为纯铅、铅锡或者其它铅合金。其中铅的莫氏硬度在1.5左右，密度为11.34克/立方厘米。锡的莫氏硬度为1.8到2.0之间，密度为7.28克/立方厘米。两者硬度和熔点均较低，利于加工和使用。纺织品铅封密度测定结果大英博物馆的一项研究成果表明，许多纺织品铅封是含少量锡（通常不超过6%）的铅合金。选取一组纺织品铅封样品进行密度测试后，考虑物品表面氧化的影响，基本符合这个特征。合金中添加少量的锡，目的是降低熔点，并使其比纯铅材质更坚硬。17世纪，一些铅封还通过使用水银的火法镀金工艺来镀金。现存最完整的附于毛织物上的铅封（大英博物馆藏品）中世纪时，欧洲各地已经广泛开采铅，通常是作为银的副产品。例如，在英格兰的德文郡、门迪普山（萨默塞特郡）和德比郡都有铅矿。

在欧洲，过去通常通过在布料上贴铅封来密封布料，方法是在布料边缘弯曲一块铅坯，然后在铅坯的一面或两面印上标记或图案。考古记录中用于纺织品的铅封首次出现在欧洲是在13世纪，并一直广泛持续使用到20世纪初。它的出现与纺织品贸易的发展、城市化的扩张和人口的增长相吻合。这种增长导致了对更多服装的需求，以及对服装材料质量可靠的保证要求。铅封石模（伦敦博物馆藏品）类似石模铸造的两片式铅封（大英博物馆藏品）行会官员检查布匹的场景，左边是一位官员在用锤子加封（莱顿布料厅市立博物馆）纺织品铅封是在生产或二次加工（如染色）时加封的。加封的布料通常会被运往另一个国家，当布料被制成服装等成品时，铅封会被从布料上取下。铅封的功能因时代和地点而不同，可以是完税标识，也可以用来标记纺织品的产地、尺寸、质量、瑕疵等等，甚至还可以用来标注所使用的染料。不过，在英国用作完税标识的铅封制度于1724年被废除，因此本文中出现在中国的铅封应该大多数并非完税标识，而更多地体现产地，生产商，尺寸等信息。3国内出现品类的考证英国东印度公司铅封东印度公司盾徽带有东印度公司标志的苏门答腊钱币带有东印度公司标志的铅封英国东印度公司EIC（British East India Company，亦称The Honourable East India Company），成立于1600年。到18世纪初，旧东印度公司被合并成为联合东印度公司的一部分。联合东印度公司（United East Indian Company）在标志上简写为“VEIC”（拉丁文字母中V/U是可混用的）。各种英国东印度公司纺织品铅封大英博物馆收藏的东印度公司铅封英国东印度公司经营贸易的商品包括香料、棉布、茶叶和鸦片。EIC在1813年之前享有与印度的贸易垄断权，在1833年之前享有与中国的贸易垄断权。18世纪，成品纺织品是重要的贸易商品。到1850年，纺织品约占EIC出口总额的70%。英国Heugh, Dunlop & Co.纺织品公司铅封19世纪英国布拉德福德Heugh Dunlop & Co.纺织品铅封文字信息：BRADFORD LEEDS/LONDON（布拉德福德、利兹、伦敦），HEUGH DUNLOP & Co./MANUFACTURERS/BRADFORD（HEUGH, DUNLOP&Co公司/制造商/布拉德福德）。另一种Heugh Dunlop & Co.纺织品铅封根据英国国家档案馆注册信息编号196706显示：Heugh, Dunlop and Company， 地址为：Bradford, Yorkshire（约克郡，布拉德福德），描述：woven fabric（机织物），注册时间：1866年4月25日。在工业革命期间，布拉德福德成为英国主要的纺织品制造地，并被称为 "世界羊毛之都"。许多德国商人花费巨资在被称为 "小德国 "的地区建造了气派的仓库，用于储存和销售货物。该地区的仓库专门储存昂贵的纺织品，如精纺和丝绸。布拉德福德城市遗产建筑Heugh, Dunlop & Company仓库1875年9月3日《建筑新闻》插图这座建筑建成于1871年，当时是Heugh, Dunlop & Company 公司的仓库，该公司的合伙人是苏格兰人约翰-休（John Heugh，曼彻斯特）和沃尔特-邓洛普（Walter Dunlop，宾利）。英国P. Henderson & Co.航运公司铅封19世纪英国P. Henderson & Co.公司铅封文字信息：G P. Henderson & Co /LEEDS：（G：英国格拉斯哥市Glasgow/ P. Henderson & Co亨得森公司/LEEDS：英国利兹市）。亨德森公司马达班号轮船明信片P. Henderson & Co.是一家位于格拉斯哥的公司。该公司由帕特里克-亨德森（Patrick Henderson）成立于1834年，他的几个兄弟也先后参与经营。1840年代公司名下拥有了自己的船只，运营往来澳大利亚、孟买和缅甸的航线，此外还进一步扩展到船舶经纪业务。从1856年起，该公司开始运营新西兰航线。1861年新西兰发现黄金后，移民数量成倍增加，其中许多人都是由该公司运送的。带有与铅封同样标志的纺织品标签虽然亨得森航运公司并非同Heugh, Dunlp & Co.一样从事纺织业务，但从一枚19 世纪英国纺织品标签的图案可以看到，其显示了相同的图案，这枚铅封可能也用于纺织品贸易。英国James Glass & Co.纺织品公司铅封根据英国国家档案馆注册信息编号227602显示：James Glass & Co.詹姆斯-格拉斯公司，

地址为：Belfast英国贝尔法斯特（北爱尔兰），描述：woven fabric（机织物），注册时间：1869年3月2日。James Glass & Co.公司铅封James Glass & Co.亚麻布标签英国James McCorry & Co.纺织品公司铅封结论：此类中国境内出现的铅封还有很多品类待考证，虽然不能完全排除英国其他贸易商品或者其他国家的对华贸易商品采用类似铅封的可能。但结合本文列举的内容，从英国东印度公司对华纺织品占据贸易主体，以及明确的几枚纺织品铅封来看，这类国内出现的铅封用于纺织品指向性还是非常明确的。据此可判定其中很大一部分为清代英国对华贸易纺织品使用。能从侧面反映清末英国对华贸易的状况，也算是对这段历史的实物佐证。引用文献：[1].宋文.清代西洋呢绒考析[J].故宫博物院院刊，2021（4）[2].郭卫东.清代西方毛织品输华研究[J].南国学术，2019（3）[3].John Cherry.The Cloth Seal: A Mark of Quality, Identification, or Taxation?[J].The Medieval Globe,2018，4（1）:167-192致谢：感谢南洋钱币志Sinial李骏老师对本文研究思路的启发，以及在性质用途考证部分提供的西方文献参考，使本文研究和西方研究结果能够相互印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