标题：发一枚唐继尧原光半圆,顺便讲点故事
杨公博
这个币是1997年下半年我60元卖给武汉某位老先生的,现在他要220元卖回给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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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次行动，把我拉入了平生最大的泥潭！也是平生一次过手的最多的银子！
当时赵剑飞详细讲了联系家里银子的事情，他说他爹同意把家里的另一袋银子给他出售，以便换钱盖房子。还有他伯父家的一100斤，也可以去问问。但关键是他自己家的那些可以肯定拿到。机会难得，要我和老林想办法。我再三问他龙版多还是人头的多，他再三赌咒发誓说是他两个月前亲自看过的了，不会错，一定就是那一袋。
“段老表难道不相信我的话？我那批里边不是有很多大龙钱么，你不是都看了么，这批我是前回亲自看的，亲自拿手捧出来看过了，大龙钱占一半呢起码！你绝对放心了，只要拿钱投入，一定有发大财的机会！何况是我父亲自己掌管的，我又不能做主，只要你拿现金去，他一定给你，说好了的！再说你想想，我老家的房子要倒了，朽得很，两个妹子要出嫁，两个兄弟要结婚，老人一定会卖给你的。怎么样？段老表咋个不说话？光笑说，哈哈哈哈，一定是有办法了！”
我确实听得想笑，可是他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再不相信他也说不过去。
“说的天花乱坠，到底行不行啊，要这么多钱哪里找去，除非抢银行去，可敢去，小赵？恩？”老林摸着若有若无的短胡子笑着说。我还没有开口，赵剑飞又说：
“老林不要泼冷水啊，这个都不相信哪个才相信？你搞的那个关金票才真正是诈骗呢，我当过警察我还不知道啊，你死活不相信我，你看早迟要吃亏出事的！”
“赵剑飞，”我沉吟半天郑重地说，他也收起笑脸认真听我说，“要凑齐4万块钱并不难，凭我的关系可以弄到。但是你要完全保证，拿到钱去你老家，你父亲要一定卖银子给我，你的好处当然会有，买成后最少给你5000块好处！也可以不要好处，而是我卖出后我们平分利润。4万块钱，假如你家里的银子是平均45块一个，一千个就是4万5千块，我们去了之后先给你爹4万块，欠他5千，卖掉后再给他。你看有把握吗？—思考后再回答！”
大家都不说话，老林继续摸胡子。小赵低头咕哝了一会，我看着他的脸。
“可以！绝对保证！毕竟我是他儿子，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
“好！等着，这事就说到这里了。明天我一准把钱弄到，后天出发！”
“可当真啊，段老表，这可不是玩笑，不要开我山区人的玩笑啊，一定能拿到4万？”小赵半信半疑的说。老林也狐疑地看着我，问：
“你到哪里去整这么多钱？问你父母要？还是借高利贷？”
“明天再说了，总有办法的。”
咚咚咚咚，连续响起4声敲门声。
“小石花开门去！”老林喊。老林家就和普通老百姓家里一样，客人随时可以上门，不问来者何人，一律首先开门。
“怕是鲁老板，”小石花去开门，笑着说，“最讨厌这个人了！”
“小娃不要乱说！”老林教训姑娘。
鲁老板是一个在三个不同的县市有三个妻子的人，主要从事小型施工工程承包，是个小工头，最近被债主逼债，经常跑到老林家里和办公室逗留闲聊。我在这里就遇到过3次，在办公室遇到4次。脸总是红红的，有点胖，说话躲闪含糊，确实令人讨厌。
“哎呀，今晚这么多人在啊，好极了，走，喝酒去！我专门来喊你们喝酒的！”
“鲁老板发财了？”老林笑着说。老林对任何人都是和颜悦色的，绝不真心讨厌别人。
“鲁老板，”小赵拖长声音说，这次在这里是和第几个媳妇啊？我这辈子最佩服的人就是你了！天大的艳福啊！喝酒能喝多少？”
“不要乱说了，最近累死了。你的银子生意怎么样呢？喝酒不如你年轻潇洒，老了。”
“嘿嘿，什么银子生意啊，随便聊天。无聊，正在商量找你请顿酒你就来了。”
“走走走，大学生也去，喝酒肯定行！”
“啊，我喝酒不行，一般，不过肚子饿了，吃点消夜去。”
于是我们都去吃消夜，小石花也去。热闹嘛。路上小石花说他下个星期要回山区老家去看她妈妈，要接她妈妈下山来和爸爸住。省得一个人无聊。
第二天星期天下午，我找到了需要的4万元钱，拿报纸包着到了老林家，小赵和老林都在，他们一看我抱来的钱，顿时眼睛都变形了！赵剑飞更是欢呼雀跃，连连拍着我的肩膀，大呼段老表果然厉害果然厉害！这时喊“段老表”已经包含了无限的佩服与欣赏在内了。
第三天星期一，我和赵剑飞背着钱坐汽车3个小时，到了东山乡政府所在地，吃过狗肉午饭，喝了点酒。到处找不到车子去野猪箐，那个地方太偏僻落后，只有牛车走的石头泥巴混合路，一般只有星期六才有赶集的牛车出入，可以搭一搭。但我们都不想在这个极端简陋的小镇上过夜。抽着一根烟，可以把整个小镇走一遍。怎么办？他问我有没有熟人在这里可以借摩托车骑进去？
他这话提醒了我！
我有一个初中同学中专毕业后分配在这里教管会工作，应该有办法！于是我赶紧和他一起去教管会，找到了5年不见面的老同学，而且是当年关系非常好的小哥们！他已经结婚了，住着单位一室一厅的矮平房，工作还算顺利。一见面，照例是多年不变的久违了的拥抱，然后互相问候情况，感慨不已！他又喊出媳妇来和我见面。真是不简单啊！我询问了野猪箐小河门村的有关情况，老同学说骑摩托可以进去，不过太难走，路上石头、坑凹、刺条很多！坡陡沟深，问我技术如何？
值得庆幸的是，他的摩托车很棒，是目前见不到了的那种老式的铃木250型两冲程的大功率摩托！我们就骑着这摩托上路了！天气虽然炎热，但骑车奔驰的快感还是和爽朗的！有时越上山峰，有跃马远眺的豪兴，有时冲入谷地，仿佛走进千年不见日光的峡谷，有时被石头颠得屁股离开坐垫半公尺，腾云驾雾一般，有时一下偏离大路，前轮悬到悬崖边上，惊出一身冷汗！直走了足足两个半小时，才终于到了一个凹地，凹地里就是小河门村！远望村子只有十几户人家，进去一看才发现隐藏着三四十户！是个不小的密聚村落。小赵告诉我村子背后高坎子过去五十米就是南溪河。
我们的到来引起了村头孩子们的轰动，不过这样的事情似乎不少，因为小赵讲他以前在派出所的时候经常开公家的吉普车回家来。我们到达他家里的时候，只有他妹子刚刚从山地里挑了一捆玉米秆子回家，其他人都还在地里干活。他告诉我这是他大妹子。
大妹子看到在城里生活的哥哥回家了，非常高兴，脸红红的喊了一声哥哥，然后看了我一眼，羞的满脸通红，不好意思再看我，也不说话，光和他哥哥说。然后拿过两个草墩子来给我们坐，她自己去灶房里烧火煮面条去了。她说，“你们坐，我煮面条。”我忙说不要忙，不饿。她说“一下就熟了，很快。”小赵说不要管，让她煮吧，来到家里了随便点。跑这么多路，吃一点才好。
他自己去堂屋找杯子来，在灶房傍边的一只桶里舀了水递给我。然后大妹子把桶里的水倒进锅里，又提着桶出去了。我眼光顺着她出去的地方看，他家的大门已经倒了一半了，是那种老式的雕花大门，进门来底版是水磨石，看得出以前是相当富丽的大户人家。刚才进院子我就注意到这种特殊地板了，因为我家里的老房子，前院也是这样的。我老家的是1917年盖的。我们坐着的这个位置是正房的厦子，堂屋里边烟熏火燎，特别黑。两层楼房，格式和我老家的一样，但看起来更陈旧、衰朽。更糟糕的是他家的灶房就设在厦子上，直接烟火熏着房子。大妹子打水的水窖就在进门右手边，用块木板盖着。进门左手边是耳房，也是几乎倒塌的状态，里边关着两匹马，这个地方的主要交通运输工具。
“段老表不要嫌弃，这是我的老家。所以老人说要尽早盖新房。不过已经盖起一个新房了，只是还没有打整，在那边，晚上过去睡。”小赵伸手指指离这里200米左右远处的一间房子说。刚才喝水我就看到水里漂着不少不知是灰尘还是活物的东西，奈何天气热，又是长途骑车，还是硬着头皮喝下去一大口。等大妹打水过来经过傍边，我再仔细打量了一下，原来水的颜色都变了，发绿，里边确实有杂质。我问这是井水吗？小赵说不是，这里没有井，是雨水，有问他妹子：
“小琼，哪天的雨水？”
“上个月下雨接的。还可以用个把星期。”]
“个把星期？那用完后呢？”
“用完后就到河边去挑回来拿石灰澄。”
“河水干净吗？”我问。
“不干净。”大妹答。
“河水造就被造纸厂污染了，干净哪样啊！只好拿石灰澄几天再用。泼菜水、灌烟地到还可以直接用用。牛都不喝的水！”小赵补充说。
面条煮好了，没有什么作料，就是放点盐，放点味精，挑一筷子猪油，倒些酱油进去拌着吃。味道十分奇怪，不过面条味还是有的。何况是煮熟了的，看在大妹勤劳的份上，我怎么也得吃下去。
“你们坐着，我还到地里去看看，帮妈他们做活，晚点回来。”说完大妹就走了，她自己没有吃面条。我问她怎么不吃，她光羞红着脸笑，看也不看我，也不回答。
“面条主要是留给客人吃的，她们自己很少吃，也不喜欢吃。不要管她。”小赵解释说。
这时天色还早，我提议到村子里去走走，他也吸够了水烟筒，就说走嘛，到他老表家去看看，到他大伯家去看看，再到小二憨家去看看。到了这几家家里，都问有没有银子或铜钱什么的拿出来看看，有一家拿出来几个小铜钱，没有什么价值的。到他大伯家去时，家里没有人，都干活去了。邻居说晚上再来。于是我们就到村子后面去转了转。我又说不如去帮他父母亲干活，以便他们早点回家？他说算了，反正也不早了，差不多要回来了，再说那些活计我也不会干。太阳偏西时我们又回到家里，气温也降下来了，有点阴凉的感觉。小赵让我先拿5000块钱给他，他说：
“我上次卖的那些银子，一分钱都没有了，不能这样，不然老人会不高兴。你先拿5千给我，我拿给他，让他知道我没有骗他，这样他才会拿藏着的几十斤给你。”
“那要是这次的钱不够付货款怎么办？”我想了想，他说的其实很对，他爹上次给他的20多斤结果一分钱都没有拿到，肯定不高兴，要是因此这次虽然说好但临时生气不拿出来也是可能的，于是拿了5千出来给他拿着。
“不要紧，到家里来了还担心什么呢。包在我身上了。”他接过钱去讲。
太阳快下山的时候，他父母、小兄弟、两个妹子都回来了。他爹抗着锄头，他妈抗着一捆烟杆，他弟弟牵着马，他大妹子挑着一对竹篮，篮里是喂猪的野菜，他小妹子（估计是）肩膀上挎着一个背篓，里边也装着野菜。
打过招呼后，他爹招呼我们进堂屋抽烟，他妈和两个妹子去做饭。弟弟去打水喂马。弟弟是小的，大约12岁，小妹大约15岁，大妹子18岁，就是小赵说的准备明年结婚的那个。大弟弟在镇上初中读初三，补习还没有放假。我们坐下来谈话，他父亲为人和蔼，和他妈一样淳朴寡言。小妹子更是不敢正眼看外人，直到吃饭都没有走进屋子，一直在厦子上灶台边和姐姐一起。小弟到还活泼。他爹脸色疲惫而祥和，语气不紧不慢，问了赵剑飞一些问题，赵剑飞半真半假地讲了些情况，有些是我知道了的，有些是不知道的。然后他把那5千块钱给了他爹，他爹数了数，放进卧室去了。他再和他爹讲我们这次来的目的，还特意把我背钱的书包打开给他爹看里边的几大扎现金。他爹说名天再说吧，准备吃饭了。
太阳落山了，天地之间很快就暗下来了，站在厦子上往前边远看，远出山头已经一片灰黑色，近处的树林也显得迷茫不清，听见几处狗叫，几处马嘶。邻居赶着驮着两只大水箱的黄马叭嗒叭嗒地走过门口。从灶房飘出来的饭香逐渐使人感到暖意，不在乎有什么下饭菜，更不在乎这饭是用什么样的水煮出来的了。
苦难的山区农民，他们失去了清澈千百年的河水，没有人对此负一分钱的责，说一个字的道歉。水井呢？很多年前这里是有水井的，不过后来周围的树林全部砍完了，水井也就都干了，大约10年前开始就主要吃河水了，后来过了4、5年，河水吃不成了，就开始挖地窖储积雨水来吃，这才基本解决了喝水、储水问题。
当天晚上我们就睡在还没有完全建造、休整完毕的他家新房里，四围空荡荡的，也没有家具，只有四堵隔墙把屋子隔开为四个房间一个中间堂屋，楼上也只有一间装上楼板，通过移动梯子可以上去。他父亲就住在这个楼上房间里。今晚就收拾了一下给我和赵剑飞住。蛐蛐叫声时而在床边，时而在窗台，时而在楼下，总让人辗转难眠。我这样背着4万钱到山区来，实在是非常冒险的事情。而且这钱还不是我自己的，想想无论任何难以安然入睡。
第二天上午10点左右，太阳明晃晃的照满了屋子！小弟弟来喊我们过去吃早饭。一家子都在，就没有看到他爹。小赵问小弟弟爹哪里去了？小弟弟还没有回答，他妈就抢着说昨晚睡到半夜就出去了，过河去了。
我一听，心下扑通直跳。小赵却面现喜色，也不再说什么，只说：
“喔，过河去了啊。也快回来了吧。”
“爹爹回来了！”小赵话未完，小弟弟就望着门口叫了起来！
老人慢慢牵着马走了进来，马背上驮着两包什么东西！我一看心里真是欢喜无限，这包里驮着的一定是银子！这神秘的老人啊！干吗要半夜出去呢？
老人把东西下下来，叫孩子他妈来提进去。然后就去吃早饭了。我们先吃完了，老人说：
“你们先过去那边等我。”
“好嘛。”
于是我和小赵就又到新房子这边来了。
说了半个多小时的话，老人来了，不紧不慢的步伐，微微躬腰，一只从马身上下下来的麻袋提在手上，我一看，又失望了：刚才下下来的是两袋啊！而且看他走路的样子这袋也不会有很重。
老人进门后，把大门关了起来，把东西放在地上，小赵赶忙抓了些稻草来垫在地上，又找来两只塑料口袋铺好，他爹这才把麻袋里的东西倒了出来！
见过太多的垃圾了，特别是像这样满袋子倒出来的，每次看到的都是假钱假钱假钱！
这次却不同了，全部是真钱！真正的银子钱！我粗略一看，有龙洋、大头、坐洋、站洋、唐继尧半圆、云南粗龙老版半圆六大类！
“一共有37斤，你看看给多少钱，你们自己说好了。”老人这样无关紧要地说，他口中的“你们”，实际上是把他儿子也看成外人了，这也可以看出这个家伙以前是多么的让老人伤心失望。
最后是这样买下的：唐头半圆38元一个，云南老龙半圆40一个，大头45一个，龙洋100一个，坐洋、站洋50一个。数一数，总共花去2万9千多元钱！比想象中的1000个相差很远，我再问老人还有没有，他说没有了，确实没有了。小赵也帮着说如果还有就一次拿出来卖了算了，赶紧把房子盖好，准备大兄弟读书不成器就回来讨媳妇，再说明年大妹要嫁的话也要办喜事等等。他爹不多说，只说没有了。我提到小赵在县城跟我说过的他大伯家的东西，老人不经意地横了儿子一眼，没有多说，也说没有，老人留下的东西就这么多了。
老人把钱数好后就走了，问我们哪天走？小赵说下午等下就走。
这批东西，仿佛刚从土地里挖出来的土豆，上边的泥巴灰土还是新鲜的红色，看不出丝毫长久腐蚀黏糊的样子，看来他家确实把银子埋在了什么地方。回家路上再三问他，小赵才说可能是埋在河那边老祖先的坟墓边上，所以老人才半夜起来牵着马出去。
“那你说你爹驮回来的另外一袋是不是银子呢？”
“不知道，也许是，也许不是。可能是怕碰到熟人问起来不好说，就顺手摘了一袋子玉米吧”。
谁知道是不是呢。我后来在处理完这批37斤银子之后，因为种种原因，没有再去追赵剑飞老家的东西，后来几年里问他几次，他都说去问过了，确实没有了。
这37斤银币，一部分卖在了昆明（大头、广东、湖北大龙），一部分卖在了武汉（云南老龙七钱二、四川光绪宣统七钱二、唐头半圆等），一部分卖在了北京德胜门市场（云南老龙、唐头半圆，一大批批发了），还有一部分卖在了上海（坐洋站洋、云南龙等），那时上海开店的虞友坤先生买了不少，他现在还在云洲商厦开店呢。
后来发生了很多事情，我又因为赵剑飞而认识了一个开妓院的、一个诈骗的，经历了很多寻钱路上的危险与滑稽、风波与见闻，遭遇了很多悲剧与挫折！甚至是奇遇。而赵剑飞也终于因为做事太不小心，被我县公安拘留。他媳妇拿钱赎他出来，不久又在昆明行骗被扣留，又是他媳妇拿钱赎他出来。于是她媳妇从干爹老李那里弄到的10多万钱全部灰飞烟灭。越想整钱的人，越被钱整。我也深深体会到了这一点。老林呢，虽然没有吃上什么官司，但他终于还是穷愁不堪，终于没有得到“梅花老人”的帮助分到多少百万美金。至今做着他的办公室副主任，下象棋，喝酒，抽烟，骂贪官。还有很多很多故事，这里就不罗嗦了。有兴趣的朋友可以留意看我专栏里的连载“十三年寻钱记”。